花中的月光仿佛是流动的,被承接在无数花瓣中发出晶莹的粼光,这样的光芒在一棵樱树上汇成银色的河流,又在一片樱树上聚成银色的海。
夜风吹拂,银浪翻滚。
零星凋落的花瓣,是偶尔落下的流星。
一醉居的落樱,从来也不会让人失望。
这样落花的盛宴,也果然是岁岁年年依旧。
谢无花更紧的握住了身边人的手,从容笑看这风华无双的景致。
落花中,沈念堇转过头来看他,“如何?”
谢无花笑起来,赞道,“早听人说金陵一醉居的落樱天下无双,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念堇转回头去,望向朗朗的月色,“以前曾有人同我提起过这里的景色,而后事多,一直没有机会过来。两年前,我曾来过一次,自那之后便喜欢上了这里。后来再遇上你,便想总要同你一起来这里看看才好。”
他说完,半晌不见谢无花回答。
许久后,身后传来谢无花的声音,“谢谢念堇。”
那声音十分奇怪。仿佛是在笑,又仿佛不是,或者只是在强自压抑。
沈念堇转过身来,谢无花却是文风不动笑着。
他轻轻吟道:“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念堇……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沈念堇横他一眼,“那自然,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
来时顺江而下,回归时也同样是乘船而行。
这已经是谢无花这个人第二次到离雪城。第一次的情况说起来有些狼狈,完全是在被迷晕的情况下带进了城中;而这一次是同离开许久的城主一起归来,气象自然不同于往日。
从进城开始一直到城主居住的瀛洲,完全由水路通行。换过稍小的船只后,此次大部分随行的人便退下离开,只留下沈念堇身边的几个亲信。
蜿蜒的水道与其说是运河,还不如说是人力修建的河塘。水面上星星点点的开着应季节盛放的莲花,淡红或者鹅黄,顺着桨影的波纹含蓄的吐露着芬芳。
贴着河面吹过的风也是馥郁而悠然的。
谢无花立在船头,迎风眺望。
眼前越来越宽阔的河道尽头,是方圆数里的湖泊,湖泊中心有三座碧色的小岛。随着船只慢慢的驶近,依稀可见岛上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轮美奂。这三座岛以传说中海外的仙山命名,分别称:方丈、瀛洲、蓬莱。
三岛中央的瀛洲岛顶的拥雪楼是整个离雪城的最高处,从阁顶向外望去,便可见满城的绿树碧草。若是在春季,城中梨花荼蘼而开,更是风致无伦。
拥雪楼本是历代城主的居所,只是沈念堇这几年却不常住在此地。只是城主的亲事照例必须在瀛洲举办,所以这次索性便直接落脚在那里。
沈念堇把谢无花送到瀛洲后又乘原来的船离开。他刚回到城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和交代,便派了采花陪谢无花四处逛逛,自己暂且离开。
采花十分识趣,只是跟在谢无花身后。谢无花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也并不时时说话,只是等到谢无花有所问才有所答。
谢无花那次居住在离雪城中也没有到瀛洲来过,所以对这岛上的布置似是十分好奇,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最后目光一转,落在采花身上。
采花看起来大约十二三岁,再大些也不过十四,个子才到谢无花耳下,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可见以后样貌一定不差。眼睛大大的,十分闪亮。
谢无花看着他,不经意问道,“采花,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过了年就满十三了。”
谢无花点点头,“城主说三年前你随我来到离雪城。这么算起来,那时候你才十岁,真是难为你了。”
“公子别这么说,一切都是采花分内的事情。”采花微微低头,似乎有些羞赧。
两人正走到半山腰,拐过一个弯,眼前一个小小的八角亭子。谢无花走进去拣了个石凳坐下,又示意采花坐在他身边。
这岛上四处蓊郁,烟水环绕,与世隔绝,虽在人世却仿佛方外仙境。
谢无花看的似乎甚喜欢,饶有兴致道,“念堇这个人问他三句便没好气,有些事我只得问你,不知你愿不愿意答?”
采花眨眨眼睛,脆声道,“采花一定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谢无花满意的一笑,便问道,“你可知我和城主是怎么认识的?”
“这……”采花略一犹豫,还是答道,“我并不知晓。”
谢无花声色不动,继续问,“那后来我便同城主一同回来了么?”
“是啊。只是那时刚好前任城主大丧,所以亲事不宜大办,便只是把消息公布在城中。其实到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有见过公子呢。”
“我与城主又是如何分离的?”
采花摇摇头,“这个采花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公子与城主才新婚几个月,公子便不知去向,城主四处派人寻找也没有消息,直到这次城主再把公子带回来,采花才有见到公子。”
“公子……”采花已带了些哭腔,“这次您不会再离开城主,也不会再离开采花了吧?采花一直都想公子回来,城主虽然没说,可是我知道他更想您。”
“唉唉,别哭啊。”谢无花苦恼的敲敲额头,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哭泣的少年,只好摸摸采花的头,“乖,不要哭了啊,我不问了,咱们继续往上面走吧,不然等还没爬上去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