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是不是困了?说梦话呢这是。”他尴尬地呵呵傻笑,却只换来一阵无言沉默,顿时心沉到了江底,又像被一个惊天大雷当头劈成两半,不可置信地道:“您真的……真的不是在说笑?是……是认真的?”
高炎定声音寂寥,像是在对潘吉诉说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我喜欢的好像是那个活在我记忆里让我又爱又恨的景沉,而不是如今就在身后农舍里的他。”
“这……”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负心汉言论?潘吉勉强笑道:“您既然不喜欢现下住在农舍里的景公子,不如早日将人带回北地,等人住回了王府的听雪堂,兴许您又喜欢了呢!”
回到北地就能改变现状么?高炎定不知道答案。
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一个大秘密的潘吉略有些不安,他心里唾骂自家王爷见异思迁、负心薄幸的同时,又担忧明早见了景公子会被看出点什么来。他偷偷告诫自己务必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能躲多远躲多远,这等破事还是少掺和,免得惹了一身骚不说还落得左右不是人。
“王爷,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已经后半夜了。”潘吉忍不住催促,谁知话音方落忽听夜风中突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原野中由远及近。
“是在官道那儿!”潘吉指出声音来源的位置,他们现在站的地方离官道不过三四十丈距离。
高炎定瞬间把伤情抛在脑后,“去看看!”身形几个起落已然掠出五六丈远,潘吉见此立马紧随其后。
两人跃上树冠俯瞰底下官道,只见一匹快马驮着一个身穿劲装的人正飞驰而来。高炎定自来见多识广,不过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人胯、下的马出自帝京的御马司。
御马司,顾名思义就是为皇帝驯养马骡等坐骑的地方,诸如帝后、妃嫔出行仪仗中所需的马匹都归它管辖。
天授帝是个习惯了贪欢享乐、铺张奢靡的人,他要求自己仪仗中所用的马必须匹匹神俊高大。所谓上之所好下必从之,底下的人为了满足他的这点喜好,自然千方百计、不计后果地一味逢迎,在御马上想出了许多别出心裁的东西。
据说近年来御马司为了让马更加威风好看,特意把马鬃修剪出各种新奇的形状,比如花瓣样式,再搭上金鞍银辔,以供皇帝赏玩。
今夜银亮的月色下,那马儿扬起的马鬃正是五瓣样式,虽为了避人耳目用的是普通鞍辔,却还是让高炎定一眼就瞧了出来。
“设法拦下此人!”
“是!”
他二人如同两只盯上猎物的鹰隼,又借着夜色的伪装来了个出其不意,没费多少功夫就轻而易举将人和马一块儿擒获了。
那人摔下马后又被潘吉撂倒在高炎定脚边跪下,他疼得龇牙咧嘴,仍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是哪来的贼匪,竟连朝廷的人都敢打劫,不要命了么!”
【作者有话说】
咱们周五见~
疑云散开
高炎定没想到这人竟还不打自招了,遂不屑道:“逮的就是朝廷的人!老实招来,你是不是宫里的人?出宫路经此地所为何事?”
那人起初不愿说,奈何骨头没有想象中的硬,在潘吉手底下没挨过半盏茶功夫就全部老实交代了,“小人是受了万公公所托北上云州向镇北王送一封密信。”
高炎定和潘吉全都一愣,万没想到竟误打误着逮对了人。
两人默契地没有表露身份,只把对方身上背着的包袱夺了过来打开,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封信。
高炎定很是疑惑,照理来说,万太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自己以势压人,对方畏惧自己又别有所图,才会在这些年里勉强维持着来往。
这老杂毛很是精明小心,轻易不会与自己有书信往来以免被人抓到把柄,帝京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他着急忙慌遣人去北地给自己传讯?
高炎定顿时对这密信中的内容愈发好奇,他果断拆了信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信是用专门的暗语所写,除了自己与万太监两人无人看得懂,这样即便中途信件落在旁人手里,对方也解读不出上面的真实内容。
此次万太监传达的讯息很简短,只有八个字:宸王未死,万事小心。
高炎定看到后第一反应是景沉,可他转念一想立马觉出了不对,万太监并不知道景沉的事,他所指的宸王只可能是也必然是现如今被天授帝敕封为宸王的明琬琰。
明琬琰未死?!
高炎定面色刷地白了,瞬间僵立在原地。
那份写着宸王因病薨逝的邸报以及那夜“明景宸”在烛光下凄楚地说他是为了给明琬琰奔丧所以弃自己而去的画面先后在脑海中呼啸来去,
“万事小心……”他念出这四个字,心底翻江倒海地涌现无数疑问。
万太监为何要特意告诉自己明琬琰未死?他是在暗示自己提防此人?明琬琰如果真的未死那为何先前说他死了?景沉是否知晓他是假死?
“明景宸……明琬琰……宸王……”高炎定攥紧信纸,反复念叨着名字,他脑海中的疑问像是一团打结的乱麻,在良久的沉默后总算被一道乍现的灵光全部化解开来,“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么回事!”高炎定震惊莫名,这些时日以来的困惑烦恼也随着明朗的事态迎刃而解了。
潘吉见他乍惊乍喜,这会儿又突然黑了脸一副杀意滔天的模样,不禁担忧道:“王爷,信上写了什么?”然而未等到答案,高炎定已然抛下他钻入黑暗中很快不见了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