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叔,你总算醒了?现下感觉身上如何?”天授帝满脸焦急,未等明景宸应答又急着让身后跟着的医官给他诊脉。
为首的医官胡子雪白,他搭了脉闭眼沉思了许久后也不说结果,又让身后两个同僚分别为明景宸诊了脉,三人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了半天,久到天授帝的耐心即将用尽,才掐着时辰一同跪了下来,请罪道:“陛下恕罪,这位公子近两年定是受过重伤,又不曾好生调养过来,导致身体要比一般人羸弱许多。如今他又中了毒,更是雪上加霜,虽服了解药,可体内余毒尚需时日才能彻底清除,接下去一个月切记要好生卧床休养,不可操劳过甚,也切忌大悲大喜,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天授帝听了惊恐万分,一把攥住明景宸的手,对医官疾言厉色道:“若是治不好他,朕唯你们是问,想想你们全家老小,不想在天牢里相聚就好生当差,务必要让他快快康健起来。”
几个医官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叩首领命。
挥退医官后,天授帝犹不放心,他道:“宫里养的这帮医官都没什么真才实学,遇事只知和稀泥、互相推诿,朕看还是让仙师们进宫为你诊断,定能药到病除,保管小皇叔你长命百岁。”
明景宸抽回手一边整理寝衣袖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多谢陛下关怀,臣自来不信那些方士异术,您大可不必再兴师动众。”
天授帝道:“小皇叔,你果然还是怨怼上了朕。你身上的毒是明琬琰所为,朕事先并不知情。后来他给了朕解药,告诉朕只要你不离开毓华宫就不会毒发,朕信了他的话又满心想留住你,所以才……”
明景宸听后只感到深深的厌倦,他也无心分析这话的真假,只讥诮地道:“臣不敢,臣如今没死还要感谢陛下赐药之恩,如何敢心存怨愤。”
天授帝道:“小皇叔,你我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朕总以为只要你回来,我们就能像当年一般心无芥蒂地共享荣华。可你现在为何变得如此尖锐,连好好和朕说句话都不能?”
明景宸道:“先改变的不是陛下您么?”
天授帝沉默以对,良久才道:“现在毓华宫是住不得了,朕打算过几日接你去揽仙台小住。那儿风光宜人,比这皇宫大内更适合养病。”他说这话摆明了不是为了和人商量,不过是顺口告诉他一声罢了。
明景宸冷笑数声,并不搭话。天授帝顿时因为自己的帝王尊严屡次被践踏轻视而恼怒。
不想明景宸忽然道:“陛下奔波了一夜,合该好生歇息。如今臣占了您的寝宫有违礼制,还请陛下命人再安排个住处才好。”
天授帝强忍着怒意道:“这倒不必了,朕稍作休整就要先行回揽仙台去,小皇叔暂且就先歇在这儿,这两日养精蓄锐等朕再派人来接你。”话里意思不言而喻,皇帝只要他事事依从,并不在乎他的感受。
人走后,明景宸靠坐在床榻上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他放火烧掉毓华宫的花草导致毒发,逼天授帝拿出解药替自己解毒,虽是一步险棋,好在天从人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七八成。只是现下搬出了毓华宫,没有了毒药的辖制,皇帝必然会派重兵把守在寝宫内外以防自己逃跑。
自己这具破败的病体也是个累赘。
明景宸摸上心口,那里有个箭疤,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今却成了自己与高炎定之间仅有的牵绊。
想到高炎定和行踪不明的明琬琰,他也只好再次振作起精神,想着得尽快找到那人才好。
这时几个宫娥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还端来了重新热过的药。
明景宸喝了一口,差点全呕了出来,只觉得比臭水沟还要恶臭上几分,恨不得连胆汁都一同呕出来才好。
宫人们见他反应如此大都吓得不轻,倒茶的倒茶,打水的打水,取帕子的取帕子,忙得团团转。
明景宸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药汁,喝了两杯清茶才勉强压下那股子恶心欲呕的不适感,心道,这哪是药!不会是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罢?想到这儿,他端起那碗药细看,只见那药汁子黑稠黑稠的,甫一靠近那股浓烈的恶臭就直钻口鼻,让人两眼一黑。
这种有着奇葩口感的药汁子,总给明景宸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心头一动,刚要问那群宫人,忽见一小太监猫着腰捧了一碟点心凑上前来,道:“良药苦口,公子您切莫娇气,趁热喝了药才能快快好起来。奴才这儿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您喝完药吃一块也好压一压药味儿。”
冒牌太监
明景宸只觉得这把嗓音格外耳熟,定睛一瞧,只见沉甸甸的宫帽下一双狡黠的眼睛正与自己的目光碰个正着,还故意眨巴了两下,暗示自己莫要声张。
竟然是她!她怎么在这儿!
明景宸心底惊涛骇浪,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异样,明白定是薛苍术趁人不备重新替自己配了药,难怪味道那么一言难尽,“知道了,我喝就是了。”
他憋住气,一口干了一整碗药,差点魂灵出窍,薛苍术憋着笑捏了块点心递到他面前。
明景宸赶紧吃了这才觉得活了过来,他将空碗递给其他人,眼神从寝殿各处飞快扫过,见靠墙的架子上搁着书,便对扮成內监的薛苍术道:“你来念书给我听替我解闷,其他人都出去。”
薛苍术知道他这是故意支开别人有话要和自己说,立刻去架子上拿了书来,又搬了个小杌子坐下开始装模作样地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