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坛酒来!”他心情烦闷,只想借酒消愁,可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色已晚,掌柜的和店小二早各自歇下了,哪还有人供他驱策。
潘吉追下来见他一个人黑着脸坐在条凳上,气压比前几日还要低沉上许多,不禁有些发憷,他陪笑道:“您和景公子吵架啦?”
高炎定不耐烦地挥手,“少啰嗦,给我找点酒来!”
潘吉不敢忤逆只好摸黑到后厨搬了酒坛子过来,又在柜台上放了银钱充作酒资。
“王爷,借酒消愁最易伤身,您有气可别憋着。”
高炎定一把夺过酒坛,拍开封泥仰头灌入喉中。潘吉又多劝了几句,也不过多得了几记又狠又厉的眼刀。
高炎定喝酒如饮水,一眨眼的功夫就喝干了一整坛,可他自来酒量惊人,这点子酒下去非但不觉得头晕目眩反而愈发清醒,一双凌厉的眼睛更是熠熠生光,“再来!”
潘吉立马垮了脸,“这是最后一坛了,这小地方小营生的哪有那么多酒。”
高炎定用手揩去下巴上的酒液,盯着墨玉扳指上晶亮的水渍出神,许久才长叹出声,对潘吉道:“你回去休息罢,这儿用不着你。”
潘吉可不敢这会儿让他一人待着,连忙试探地道:“不如,属下去请景公子……”
“休要再提!给本王滚!”
潘吉只好抱拳告退,谁知刚走到楼梯口又被叫了回去。
高炎定道:“我记得傍晚那会儿掌柜的说,是有两人不愿腾地方搬走,是也不是?”
潘吉想了想,道:“没错,是两个人。”
高炎定眉心一拧,冷声道:“除了景沉,另一个人在何处?”
潘吉一愣,恍然惊觉应当还有个人存在,刚才他和手下一干亲卫弟兄们发现景公子也在这家客栈里,一时高兴过了头竟把这事给忽略了,如今一想,对啊,景公子究竟与何人同行?
高炎定道:“去把人带来。”
潘吉隐晦地瞄了眼楼梯,道:“若是景公子察觉问起来……”
高炎定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排苍蝇,他沉吟了片刻又道:“罢了罢了,等明早再说罢。”说完将潘吉挥退,自个儿抱着空酒坛对烛枯坐了一宿。不久前揽仙台那边传来消息,说唐仙师的长春不老丹即将大功告成,为此天授帝再也无心他事,这些时日以来多数时候都与几个方士厮混在一块儿,满心期待着金丹开炉后能让他延年益寿。
这天深夜,天授帝念经完毕后被秦太监搀扶着慢慢踱出丹室。
因金丹开炉的过程中需要连续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九日,这样清心寡欲的日子只过了三四天,天授帝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心里头就像有千万只虫蚁在爬,瘙痒难耐,外加这两日不曾见过明景宸,这下只要一想到对方的脸,骨子里就燎起一簇簇的邪火,噼里啪啦地烧个没完,让人愈发思之如狂。
早前考虑到毓华宫是他二人少时读书的地方,有很多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为了能让明景宸快速心软并接受自己,天授帝才会一开始把人安排住在那儿。
只是这些年来,他沉迷于方士丹药,一年之中半数时光都是待在揽仙台。且揽仙台在城西的神微山上,原是前朝时期修建的道观。因考虑到它远离深宫,少有御史言官的耳目和朝政国事的烦扰,十多年前,天授帝大肆修葺扩建了一番,并在这里豢养了大批的方士、歌舞姬还有各种珍禽走兽以供自己赏玩,使得揽仙台成了个纵情声色、寻欢享乐的所在。
今夜天授帝寻思着是否要把明景宸接到这儿一同居住,毕竟比起皇宫里来说,他更喜爱揽仙台的自在,而且把人单独留在宫里不能时刻看顾着,他是不放心的。
天授帝做了五十多年的皇帝,任性和自私早已深刻在骨子里,他大半夜想到要接了人到此居住是绝不会有那个耐性等到明日再派人去执行的。
于是他撩起眼皮瞥了一眼身侧的秦太监,命他立刻亲自去宫里走一趟。
秦太监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谁知车驾刚进宫门就见远处一角夜幕被火光烧成了赤红,浓烟冲天而起,俨然就是毓华宫所在的方向。
焚宫求生
秦太监大骇,连忙带了人赶去,一路上宫娥太监乱糟糟地奔来赶去,呼号连天,等赶到毓华宫近处时,只见几队羽林卫正围在那儿面面相觑,进退不得。
“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救火!”秦太监急怒交加,对着今夜值班的羽林卫首领怒斥道。
那武将为难道:“秦公公,并非末将和手底下的人懈怠,只是毓华宫入口窄小,又是靠机关操纵开启,方才末将试了几回,那机关消息毫无反应,也不知是不是里头的火势将其烧毁了……”
秦太监听罢差点吓晕过去,要不是随侍的小太监扶了一把,他就要失态地坐倒在地上了,他抓住那武将的手,目眦欲裂地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立刻进去将宸……将里面那位公子救出,否则今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你我都会大难临头,九族不保!”
那武将吓得全无人色,再不敢抱有侥幸心理,立马将人手分作两班,一班人留在此处将挡住去路的山石凿开,另一班人则顺着太液池通过水道潜入。
秦太监焦急万分,眼前的羽林卫捣鼓了许久,奈何山石坚硬,要想在短时间内凿开实属不易,眼见火势浓烟有越演越烈之势,再拖下去恐怕整座毓华宫都会被付之一炬,于是情急之中他忽然想到宫内库房中还有几件西洋进贡来的火器火炮,当初因天授帝不喜海外蛮夷的奇技淫巧就一直搁置在库房吃灰,但那时在靶场上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些铁疙瘩的威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