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部分兵力被堵在后方,护着南廷玉的仅有三四百个铁骑兵。
沈平沙见领头的匪领挥手下令,立即道:“铁骑军迎战,其他人躲到车辇下!”
话还未落完,流矢如雨呼哧而下,本还亮眼的日头被密密麻麻的流矢挡住光亮,峡谷骤然暗下几分。
车辇在混乱中倒塌,粮草散落下去,郁娘见状躲进车轱辘下方,惊魂还未定,弓箭呼哧射在眼前,箭头穿破粮草,距离她胸口不到一寸距离。
她吓得倒呼口气,耳边满是兵器碰撞的颠倒声和厮杀声。
孟妇人也弯腰躲进车辇,一条腿被弓箭射中,顿时血流如注,她哀嚎着挤到郁娘边上。
军医苑的三个学徒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事,训练有素的抱着药材躲藏起来。铁骑兵迅速排列队形,拿出盾牌,以南廷玉的轿撵为中心,组成一个巨大的伞形护盾,抵挡住流矢攻击。
流匪见流矢久攻不下,便开始下一轮攻击,命人推下巨石,石块轰隆隆滚下,很快便击中铁骑兵,将护盾打散。
“呜呜……”山腰上的流匪吹响口哨,数十条恶犬猛如凶兽窜向下方,流匪们也顺着钢索而下,手持长矛利剑,对着护盾失守的方向下死手。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动起手来不顾生死,不计后果。
铁骑兵并未后退,立即改变应对策略,与流匪厮杀胶着起来。
双方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鲜血浸着黄沙,漫天飞舞,兵戈映出冷光,悲壮苍凉。
世界仿佛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泥潭。
流匪在恶犬的帮助下,慢慢打破铁骑军的布阵,一步步逼近南廷玉的轿撵。
而沈平沙手臂受了伤,被两个流匪纠缠住,无法脱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手持弯月双刀的流匪——鬼罗刹,一路杀到轿撵跟前。
鬼罗刹抬起手臂,刀刃淌着血挑开帘子,阴狠的脸色在看清轿撵里的情形后骤然僵住。
“轿子里没人!”
几乎是同时,半山腰上亮起刺目的冷光,号角声仿佛从无边深渊中传来,震得人心神欲裂。
流匪纷纷向上抬起头,发现他们原先占据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乌压压的铁骑兵占领了。
转眼之间,瓮中之物成了他们自己。
郁娘:“殿下,茶水有点烫,您慢点喝。”
南廷玉低眉沉思,没答话,手中捻了块白色小石头在舆图上慢慢转动,石头划过的位置恰好便是须薄山脉。
郁娘站在一旁安静守着,待了会儿,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昨晚没睡觉,现在睡意正是凶猛时分。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好不容易才同南廷玉缓和关系,再出事就前功尽弃了,可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
一旁的南廷玉不想注意到她都不行,皱眉抬头看她。
她整日不知在脸上涂什么东西,黑漆漆的,穿得衣服也是又旧又破,这般模样与昨晚溪水见到的女子判若两人,只有身影轮廓可见几分相似。
她行事如此没有规矩,以后去了东宫当差怕是活不到三天。
想到这,南廷玉脸色忽然顿住,放下手中的石子,怎么会想着把这个婢子带回东宫?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不再需要她。
等到蓟州城就将她扔掉。
郁娘还不知道南廷玉心里的弯弯绕绕,茶杯碰撞到案几的声音将她的睡意惊得消散,一双困倦的眼睛瞬间晴明,怔怔看向南廷玉。
南廷玉:“换茶。”
“是。”郁娘连忙上前换上新茶,轻轻放到他手边,睡意吓得是一点也没有了,安静守在南廷玉身后。
军营休息一日,次日,趁着日头正好开始向须薄山行进。
这段路很是颠簸,郁娘没有坐在轿子里,下来和铁骑军一同行走。
车轮压过地面溅起尘土,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如长龙一般蜿蜒前进,巍峨山脉耸立入云,天与地被山峰连接,又被尘土割裂。
日头将高山照得泛出一层薄光,山间草木初盛,野兽飞禽声被行军规整有序的脚步声和车轮前行的辚辚声压下去。
郁娘起初跟在张奕和涂二身后,步子渐渐慢了,走不动落到队伍中间,遇到军医苑一行人。
她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看到裴元清,本想和裴元清打个招呼,顺带将她这几日做好的护袖送给他。
“苏子,裴老先生呢?”
“师父让我们先走,说是后面有点事要处理。”
郁娘向队伍后面看去,车辇和士兵沿着道路绵延不绝,根本看不见队伍的尾巴,她只好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