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的竖起胳膊,直直的指向了这个没骨气的孙子,似乎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但喉咙里却只能出一阵微弱的声音。
最后胳膊重重落地。。。心气全消,死不瞑目。
一直注意着老东西的韦待价心中不禁叹了声。
虽说心里满是怨恨,都是族老的贪婪才为韦家招来如此大敌,但也不得不承认,族老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韦家兴盛。
他还依稀记着,武德年间家里揭不开锅,一天三顿都是稀粥菜叶子,而短短几年,他家却成了钟鸣鼎食之家。。。
没想到,就这样突然的天人两隔了。
韦待价平静的注视着,族老那死寂却仍保留着悲愤的眼神,虽然心里是自责又愧疚,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必须保证韦家的延续。
韦待价强忍着心中悲痛,“扑通”一声,毫不犹豫的选择跪倒在地,卑微的对李斯文请求道:
“小弟身上沾了血,算是犯了忌讳,就算是将先祖迁回原址也不能亲至。所以事后赔偿等事就交给小弟处理。”
韦待价虽然脸上不说,但其实心急如焚,眼见着天色就要明朗,先祖再不入土,怕是要见光,这可是天大的噩兆!
于是紧接着恳求道:“还望公子能先放过家里这些女眷,让她们将先祖安葬,莫要让先祖遗体误了吉时!”
李斯文扭头看了一眼断气的韦约,在韦待价一脸祈求下点了点头:“你家先祖某无意冒犯,可以走。”
“但是这老家伙不行。”
韦待价脸色明了又暗,心中犹豫不决。
一边是家族中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另一边则是素未谋面的十几位先祖。。。内心一番权衡后,他无奈地点头答应了李斯文的要求。
默念着‘族老勿怪’,也不敢再做纠缠耽误时间,赶紧点头同意道:“。。。就听公子的吧。”
随着李斯文的一声令下,骑兵们迅让开道路,露出了身后一个个卸甲自缚的援兵。
见此,韦待价心里最后一份挣扎也消失殆尽。
送葬队伍再次启程准备去前方调转方向,载着妇孺老小的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从这队人马身旁经过。
留在原地的一众青壮,都默默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个摘下面罩,露出真面目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虽然恨不得他去死,但也不得不由衷的感慨一句,大丈夫应如是!
随着队伍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之外,韦待价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到李斯文面前,语气诚恳道:
“公子。。。能否请您先将阿耶放下来?他年事已高,恐怕承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然而,李斯文却平淡的摇了摇头。
虽然这韦挺没有像韦约那般口出狂言,但作为家主,他不可能不清楚韦约暗中的动作。
如果说韦约强买土地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那韦挺至少也算个助纣为虐的从犯,要是让尚且英名的李二陛下知道了,要他一条小命?那都算是轻的。
至于韦约的一条人命。。。《贞观律》中有八议的规定。
议亲—皇亲国戚、议故—皇帝旧故、议贤—德行高尚之人、议能—才能卓越之人,议功—功勋卓越之人、议贵—三品及以上官员或爵位之人、议勤—勤俭辛劳之人、议宾—前朝后裔。
这八种人在律法上有一定的豁免权,程度从前到后依次递减,而皇室之人哪怕杀了几个乡绅,只要交够了钱就能抵罪。
而李斯文这个三品开国县公,外加将来的公主驸马,当然也算是皇亲国戚、贵族和有功之人。
别说是个作恶多端的前朝老臣,就算他是个朝廷命官作恶,被自己宰了。。。那也是自己有理,皇后得护着!
想到这,李斯文还有些纳闷,程大兄不是说是杜韦两家一起迁坟么,怎么只看见了韦家,杜家人呢?
这天都要亮了,杜家人不会是鸽了吧?
他弄这么大场面,主要原因就是其中涉及到了李二陛下逝去的爱卿——杜成公杜如晦。
要不然只是个辉煌过,但还没缓过劲来的韦家,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对了。”
李斯文看了看战战兢兢的韦家众人,又看了看挂在枪上跟个破麻袋一样的韦挺,‘砰’的一声便甩在了地上,落地之后闷哼一声,再无动静。
韦待价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要说阿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暴力,但看看李斯文背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家兵,识趣的停下了想要骂人的动作。
强忍着心中不满,换上一副恭敬表情,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因为李斯文没穿着那身极具辨识度的紫袍,象征身份的金鱼袋也不在身上,而是被他交给了徐建。
所以饶是这群韦家人已经听了他自报家门,但也不敢相信这少年真是如雷贯耳的蓝天县公,只愿用‘公子’来称呼。
李斯文翻身上马,稳稳坐好,这才手持长枪,遥指着周至县方向,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带上你们家主,带路!某困了乏了,想去韦家歇歇脚。”
在韦待价一脸的惊恐下,李斯文露出一丝狞笑。
他可没忘了带着兵马来找麻烦的周至县县令,还有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留守在家里的韦家族老们。
现在,他就要去闯一闯被程大兄讳莫如深的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