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架铁拱桥,就是一片早期英吉士侨民的聚居地。而西面和东面,多商街、市集,更有大量英吉士人设立的商行、店铺、各色公司等,地势复杂,人流量也大得惊人。
“老叔儿在这里备了宅子,这是随时准备跑路用的么?”刑天鲤站在善德坊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感受了一下四周喧腾的人气,不由得轻轻点头。
毕竟是年代较久的老式街坊,品级、格调,都有点落后,善德坊的总户数虽然只有三千多户,但是经常的,一套楼房中,或许租住了三五户人家都有。
刑天鲤走进善德坊,狭窄的,最宽不到一丈五尺的坊内马路上,摆设了各色的锅碗瓢盆,有人在马路边建造了灶台,打造了花架,甚至有人建造了鸡窝狗舍。
大白天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更有孩童追逐嬉戏,路边还时常可见光着膀子的老人瞪大浑浊的眼睛,躺在竹靠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
光天化日的,在一些交错的巷口,还有打扮得油光水滑,身穿简单的西式长裙,身上散发出劣质香水味的女人,不断的冲着刑天鲤抛着媚眼。这些女人中,东国女人几乎不可见,九成九都是发色杂乱,眼珠红、绿、蓝、黄,好似波斯猫一般的洋婆子。
刑天鲤走进来的时候,时近正午,他的五感极其灵敏,居然就听到路边的小楼里,有‘啊啊啊’的浪叫声传来。
如此复杂的街坊,刑天鲤一路行来,除了那些浑身香喷喷中,混着狐臭味的洋婆子,居然没人多看刑天鲤一眼。
穿过几列排楼,前方就轩敞了许多。
一道道大半人高的篱笆墙,圈起了一个个小院子。各色蔷薇花藤缠绕在篱笆上,大朵大朵的蔷薇花开得极灿烂。院子中间,一座座三层小楼错落点缀。
这些独栋的小楼,比起四周的排楼显然环境要好了许多。刑天鲤神魂扫过,这些小楼,也极少有业主自住,基本上都租了出去。只不过,租住小楼的租户,经济条件显然比那些排楼中的租户要好很多。
刑天鲤一路行来,发现每栋小楼,最多就租住了五户人家。相比那些排楼中,一套房子租住三五户的场景,这些小楼中的租户,居住条件可是好出了太多。
在这些独栋小楼的最东北角,距离白鹅浜上那座钢拱桥最近的位置,几颗大松树环绕中,一栋保养得极好的小楼,就是李魁胜给刑天鲤交待的,他在平海城租界的‘一套小房子’了。
和其他小楼一般,上下三层,更带了一层地下室。
小楼的每一层,正面宽四丈多点,进深有三丈多点(大概一百五六十平上下)。刑天鲤循着门牌号,来到小楼门前时,小楼的三楼,正有悠扬的钢琴声传来。
一对身穿明显是仿制的西式宫廷贵族服的青年男女,正在不大的院子角落里,在一蓬蔷薇花下,深情款款的相互凝视,用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咏唱调,说着正经人绝对不会出口的‘土味情话’!
“哦,亲爱的,没有了你,我可怎么活?”
“哦,亲爱的,如果你要死,请带上我!”
刑天鲤站在齐腰高的铁质院门口,恰恰听到了这一对儿男女的对话。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从头皮到脚后跟,浑身上下,哪里的哪里都不舒服了。
他迅速想起来李魁胜给他交待的,现在这栋小楼的三伙租户。
一伙租户,是十几个来平海城求学的大学生。他们预算有限,但是胜在年轻、淳朴、天真、不惹事,所以李魁胜将比地面面积还要大一圈的地下室,租给了他们。
小楼的一楼,是公共空间,什么厨房、餐厅、会客室、小书房之类,都在这里。
小楼的二楼,是老租户了,连租了好几年的一家五口,开公司做买卖的小商人。
而小楼的三楼么,两年前才租给了一家三口,其中男方是在某大学堂教书的先生,女方也是某中学的老师。
值得一提的是,李魁胜的房子相比其他邻居,租金是相当的便宜。其中二楼、三楼的租金,每家一年不过六百两,地下室十几个大学生一年的总房租,则更是只有一百二十两。
这租金,是很吓人的。
(按网上资料,‘鲁’树人老先生初至上海,一个小四合院一月租金一百六十大洋,一年一千九百二十大洋。此处平海城类比上海,李魁胜索要的租金,是很便宜的。)
前面说了,李魁胜作为从九品巡检司,一年正经的俸禄银子也不过三十三两。
当年李魁胜买房买得早,这套小楼入手的时候,价钱还不算高。现在么,不提小楼本身,就说这小楼占据的将近一亩地的地皮,公价就超过了三万两。
刑天鲤推开门,向两个正在排演戏剧的学生微笑颔首,出示了李魁胜的亲笔书信和钥匙等物,就登堂入室,直接到了小楼三楼之上的阁楼。
这小楼在三楼之上,屋顶处,一半是可以用来晾晒衣物的公共露台,如今也有人在上面种了数十盆花花草草。另外一半面积,则是一个尖顶的阁楼,常年被一把暗锁锁得
结结实实,每两个月,都有李魁胜安排的人进去打扫,或者修修补补。
刑天鲤先是上到了公共露台,在楼顶绕了一圈,看了看四周风景,这才打开一扇极厚重的铁质小门,走进了阁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