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姜翘还无法信任皇帝,更无法保证自己被皇帝信任,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也没机会说了。
是以,姜翘蹙起眉头?,泫然若泣:“陛下,您还记得?臣的?阿耶?”
澹台晏河对姜翘的?反应感?到奇怪,但他习惯了处事不惊,于是说:“我苍柘的?坪道观察处置使十?几年?来为官清廉,如何能不记得??”
姜翘酝酿了一下,悲戚戚地垂下头?,随后极为夸张地拜了一拜:“陛下可?否记得?那日曾允诺,若臣将来有所求,陛下会满足?现在臣恳请陛下彻查家父惨死缘由,还坪道一方百姓一个真相!”
她并未嚎啕大哭,而是庄重又静默地落泪,谁看了都要?叹一句可?怜。
前坪道观察处置使姜翠城,走到哪儿都是为人称道的?好官,早在他才中举的?时候,就已经是太上皇的?心腹,地位卓然。
两年?前澹台晏河得?知姜翠城一家因肺痨过世,还特意差人去吊唁,哪想前不久姜翘入了他的?眼,一查不得?了,这竟是姜翠城的?独女!她竟还活着?!
再追查,这小娘子在父母双亡小半年?后,莫名其妙就从京郊冒出来,用官员家眷户籍入了京,直接考进了尚食局。
当年?负责查验身份的?宫人也曾疑惑过,官员家眷怎会干这样的?差事?但此时姜翠城已过世的?消息还没入京中,姜翘的?户籍还作数,这才被收了进来。
澹台晏河见她红着?眼睛,一声声一句句,无一不昭示着?姜家人的?死有蹊跷,肺痨应当只是个幌子,便不再难,让她起来回话。
姜翘整理了一下情绪,哽咽着?说:“陛下,这两年?来,臣无一日睡得?安稳,每夜都会梦到我们一家被一辆马车撞下山崖的?那日……彼时臣还是不爱出门的?姜家小姐,对外界的?一切都并不知晓,只记得?忽然有一日,父亲轻装简行,带上母亲与臣,秘密离开?了坪道。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在驿站停靠,走得?是最偏僻的?小路,饿了啃干粮,渴了喝河水,千难万险,终于赶到了京郊。
“京郊的?亓蒙山有一段山路很难走,山路旁边就是百丈悬崖,下面无树木溪流,而是一片皇室牧场,我们就是在那一段山路上,突然遭到一辆马车的?碰撞,而后我们的?马受了惊,全家连同车夫,一起摔下了悬崖。
“阿耶阿娘为了护住我,把?我抱在怀里?,于是我侥幸逃生,而阿耶阿娘却当场身亡。所幸臣被好心人救下,那二位恩人为我收殓父母尸骨,又照顾我到痊愈。
“臣知道这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政敌所为,而家父匆忙秘密进京兴许也有缘由,于是臣决定入宫,期盼有一日能够见到陛下。这么久以来,臣见到无数宫人,但臣都信不过,臣只信得?过陛下——”
说到这儿,姜翘白眼一翻,就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澹台晏河听完,心中早已积压重重怒火,他冷着?脸,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手上的?玛瑙钏,沉声喊了两个侍女,带晕倒的?姜翘去休息。
被抬到厢房须臾,还不等医女赶来,姜翘就悠悠转醒。
她说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察觉到自己话中有漏洞——既然是为了父亲入宫,为何当初皇帝允诺她一个要?求时,她什?么也不说?
于是只好装晕,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时间。
这会儿她想好了,又怕被看出是装的?,只能自行醒来。
哪想她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外面宫人行礼的?声音。
澹台晏河这是也现她话语中的?漏洞了?来问?罪倒是走得?蛮快的?嘛。
姜翘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悠悠地坐起来,空洞地望着?某一处。
这间厢房本是皇后的?侍女的?房间,并没有讲究地分为内外屋,只用屏风略隔了一下。
澹台晏河绕过屏风,就看见姜翘在愣。
他没有出声,直到她回神,惊恐地欲下床行礼,才对她摆摆手:“罢了,好好坐着?。”
姜翘拿不准他的?态度,局促地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朕思虑你痛丧双亲,但又不得?不问?,”澹台晏河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强势,“为何你早不说晚不说,连朕问?到你头?上了,都没有立刻言明,最后却又说了呢?”
姜翘委屈地低头?:“臣空口无凭,恐怕会给陛下带来困扰,本想着?万一哪日现什?么线索再说……这也是臣那日希望陛下答应的?话能够一直作数的?原因。”
澹台晏河点了点头?,看她精神头?不太好,便传人送来饭菜。
“还没用过晌食吧?吃饱了再说话。”
很快,就有宫人送来一碗南瓜粥,并一盘羊肚菌浓汤煨豆苗。
姜翘知道澹台晏河在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谢过,随后提起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
今天为了瞒住穿越者身份,实在是消耗了她太多脑细胞,但尝了一口羊肚菌之后,她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还能再演十?场戏!
这羊肚菌本来就鲜得?很,肥厚壮实的?网状结构里?又挂满了浓稠的?汤汁,一咬下去,又弹又脆,说是比肉还香都合理!
再说那豆苗,虽然只是配角,但天生细嫩,几乎没什?么植物的?纤维感?,本来吃起来就够清?了,再被羊肚菌染上独特的?鲜,就更加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