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尝,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椒麻鸡微微泛苦,虾球肉质略老,清炖的鱼味道寡淡,红烧的排骨不够软烂,连普通的炒时蔬都不够鲜甜……
总而言之,就是和姜翘比不了,甚至比不得典膳局其他庖厨的手艺。
陈幼端不会做饭,她从来不以爱的名义折腾出一堆难吃东西让孩子吃,同时她也算不得很懂美食,小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
因此,她看见澹台勉闻兴致缺缺时,还有些疑惑。
但到底是阿娘记挂他,所以直到这一餐吃完,澹台勉闻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姜翘的怀念。
陈幼端哑口无言——闻儿的嘴巴已经被养刁了!
但是再看澹台勉闻对今日菜品的描述,她又觉得自己太迟钝了,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厨房实在是不太行。
只是再转念一想,陈幼端忽地记起婆母说过的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女人真的很擅长自我pua,什么错都揽自己身上。
她吓得立马甩掉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随后叫来了贴身侍女采萤。
“采萤,你去典膳局传姜翘入宫。”陈幼端随手摘下自己的一块佩玉,给采萤当做信物。
澹台勉闻看着阿娘的脸色变了又变,摸不着头脑。
他不就是想让姜翘入宫做饭嘛?怎么阿娘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是这样做不妥吗?
还没等小屁孩自己想通,陈幼端就扯着他的手,去院子里玩。
陈幼端自己喜欢秋千,所以院里早就扎了一架秋千,本来当初她看闻儿渐渐长大,也想给他做一架来着,但澹台勉闻觉得幼稚,因而现如今常常是陈幼端自己坐上去,儿子推阿娘飞高高。
“再高点!我不怕!”陈幼端笑得比今日的天气还要明媚,愉快地指挥着儿子。
但澹台勉闻可记着呢,之前有一次,陈幼端在秋千飞高时不小心撒了手,整个人飞了出去,若不是有侍卫救驾,早摔趴了。
有个心大的阿娘能怎么办?澹台勉闻好苦恼。
到底是一国之母的寝宫,偶尔会有贵女拜访,没法大张旗鼓地摆上太多娱乐设施。
飞够了,陈幼端正想与澹台勉闻去另一座藏满了玩物的宫殿,就听见采萤来报:“娘娘,姜主膳到了,在偏殿等候。”
陈幼端立刻进屋,采萤熟练地帮她戴好先前为了玩乐而摘掉的钗环,又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到正殿主座上端坐。
澹台勉闻看了全程,并不惊讶。阿娘的基本操作了,他都看麻了。
少顷,姜翘踏入殿内。
初次见皇后,她不得不给皇后和太子分别行了大礼,待那一声“免礼”传来,才款款起身,恭敬地立着。
“你就是姜翘?看着如此脸嫩,倒像是尚未及笄。”陈幼端慢悠悠地说。
“臣正是姜翘,今年已有十六。”
“那入宫时就是十四了?真年轻啊……怎么这么小就入宫了?”
“臣父母双亡,无亲朋无好友,只会侍弄锅碗瓢盆黍米鱼肉,外面的酒楼见我年幼不肯收,便考到尚食局了。”
姜翘的声音自带一点攻击性,像激越的瀑布,是清脆的,有力量的,语气也是干脆利落,又没有太大感情起伏,不像是寻常十几岁娘子会有的模样。
陈幼端仔细端详她片刻,拾起团扇,轻轻摇了摇,“到我跟前来,坐这儿。”
姜翘应声,随后上前去,按照陈幼端的指示,坐到她身旁。
为表恭敬,她不能与皇后对坐,只斜签着坐。
陈幼端再怎么装优雅,也掩盖不了她话痨的本质,不知不觉就问了姜翘许多问题。
姜翘也觉得怪异,本来她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生,难不成皇后真的是对她好奇,才召她入宫?
正聊着,太阳也渐渐升高,陈幼端终于说到正题:“有你照顾闻儿一月,闻儿看起来健康不少。只是他吃惯了你做的好茶饭,因此特召你来,在我宫中小住,偶尔帮我小厨房的庖厨做几道菜就好。”
姜翘心里可算放下些许防备,连忙道:“娘娘信得过,是臣的荣幸。”
“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耽误你休息的时间,我跟人说一声,给你多加月钱,当做辛苦费。”陈幼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姜翘露出笑容:“娘娘客气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臣现在就开始准备晌食?”
挺会来事儿,好歹给钱,不是白使唤人,既如此,姜翘就没什么抱怨的了,谁跟钱过不去啊!
陈幼端又嘱咐几句,采萤便带着姜翘去庖屋。
皇后的小厨房有四位掌勺庖厨和四位帮厨,已经忙碌开了。
采萤向他们介绍了姜翘,姜翘明显能感觉到众人心情各异——就与当初她去典膳局时其他典食的态度无二。
不过姜翘无所谓,左不过最多在这做一个月的饭,她又能与皇后说上话,真有谁坑她,她也不怵。
谢过采萤后,姜翘独自去挑选了食材,打算做一道快手菜。
费时菜恐怕不能按时出菜,她也不是来争个高低的,自然是怎么省心怎么来。
先烧水烫面,把面团揉个七七八八就可以放到一边饧着,趁这个时间,姜翘取了一块羊后腿肉来,剁成颗粒均匀的肉末。
她动作很快,也很从容,和宫中做事向来习惯慢工出细活的其他庖厨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