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临近下学,姜翘把礼盒整齐摞在一个有轱辘的架子上,然后推着架子去崇文殿。
果然,孩子们已经收拾好书箱,在教室内坐等姜翘过来。
姜翘放下小推车,先行了礼,然后站在一旁,等谢灵誉话。
“今日白敬禾与冯巍然私下冒犯了姜主膳,此事现已查明原委,二人皆有严重的品行问题,除却惩罚外,还需要向姜主膳亲口道歉,”谢灵誉说,“你们过来吧。”
冯巍然气得要疯了,不情不愿地嘟囔出一句“对不起”。
相较之下,白敬禾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他盯着姜翘,似笑非笑,良久,才非常轻松地道了歉。
仿佛一句“对不起”,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更何况他本身也不像是带着歉意来的模样。
姜翘不强求,草草地应了,随后又指着屋外的食盒说:“往后相处的时日还长,此次大家放授衣假,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盒小食,可以拿回家与亲人一同享用。”
授衣假本来是给远道求学的学生回家取冬衣的,他们这群小孩天天回家,又不是住在东宫了,有什么好授衣的?其实对他们来说就约等于现代的长假罢了。
谢灵誉赞了她几句大度,随后与她一起把食盒分下去。
即便姜翘知道白敬禾等人讨厌她,但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计较,如果她厚此薄彼,说不准还要遭熊孩子的家长的抱怨甚至记恨。
完食盒,谢灵誉又嘱咐了许多休假的注意事项,然后就宣布散学。
澹台勉闻始终把手藏在袖子里,但他实在有话想说,只能别别扭扭地写了字条,让刘福顺替他请人。
两刻钟后,除了白敬禾、冯巍然、胡品高之外的所有小孩,跟着姜翘回到了典膳内局。
叽叽喳喳一群孩子过来,给庖厨们弄懵了,姜翘急忙解释:“太子殿下要与同窗一起用暮食,顺便要看制作过程,所以就都过来了。”
傅典食目瞪口呆,连忙埋头干活。向来做饭的时候屁话不断的他,不得不安静下来,生怕冲撞了哪一位小贵人。
有应久瞻照顾孩子们,倒也用不着姜翘时刻操心,只需要好好准备暮食就好。
然而当半个时辰后暮食摆上桌时,应久瞻却说:“姜主膳,太子殿下邀您一同用餐。”
姜翘诧异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他拉到了桌边,然后又被他一巴掌按着坐了下来。
客套总归是要客套的,澹台勉闻无法回应是他的事,姜翘总不能省了这一步。
孩子们出身不凡,都被教育得乖顺,姜翘看着他们心情也舒畅,主动盛了黄豆猪脚汤分给大家。
“这也太美味了!”离姜翘最近的言风裳才尝了一口,就忍不住赞叹起来。
汤中浓缩了猪脚的油脂,却不觉得腻味,而猪脚已经炖到软烂,弹软的同时还有韧性,吸溜一口仿佛能嘬出最鲜香的汁水来。
至于那黄豆,自不必说,没有豆腥味,咬下去的每一口里,都有着厚重的豆香,充斥于口腔。
姜翘放不开,怕这么多孩子在这儿,万一谁烫了扎了之类的,于是一直留意着他们。
只是她忽然现,澹台勉闻半捧着碗的左手,好像有点不对劲。
澹台勉闻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于是“嗖”一下子就收回了左手,藏到桌案下。
姜翘终于想起来,他打架虽然是因为听到了冯巍然他们的污言秽语,但到底是做错事,所以挨了戒尺。
哎呀,谢公行事竟如此大胆!素日里直呼太子大名就算了,居然真下狠手惩罚啊?
只是这黄豆猪脚汤,放在澹台勉闻面前,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在内涵些什么呀?
姜翘苦恼地挠了挠头,生拉硬拽地扯出被孩子们一次次压下去的话题:“在场诸位都知道冯小郎君说了什么,事情又关系到我,这儿没有外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他说了什么了吗?”
第19章【o19】
孩子们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互相交换眼神,几次欲言又止。
姜翘连冯巍然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对那道歉的轻重没有概念,于是又磨了言风裳好半天,言风裳才吞吞吐吐地说:“他污蔑太子殿下有、有恋母情结,还说您总是主动找太子殿下说话,定然是有不正当关系……”
这话已经是言风裳适当加工过的了,原本说得更脏。
姜翘一听这话,心下骇然,这么小的年纪就会造黄谣,不就是朝着纨绔子弟的模样展呢吗?
她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老师总说“一个班级就是一个小社会,什么人都有”,那时候她切身体会过学业不代表人品。
只是本以为太子身边的人经过筛选,又有礼教束缚,再恶劣的小孩能恶劣到哪里去?
结果那白敬禾与冯巍然总能突破姜翘对坏小孩的认知。
先前冯巍然也说了,话是白敬禾撺掇他说的,可见尽管冯巍然在三人帮里地位最高,说话最有分量,但依然被白敬禾当枪使。
至于胡品高,此次虽没做什么,但他们三个能玩到一块儿去,又不被太子待见,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见姜翘沉默,孩子们纷纷安慰她,神情恳切。
“谢谢你们,我不会被他们信口雌黄的几句话影响到的,”姜翘笑着说,“吃饭!吃饭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