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却问:“这怕是不妥吧?殿下除开忌口,很大部分是吃不得冷掉的食物,即便满桌子菜都是殿下喜欢的,还不是选择受限?”
尚咸伏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姜主膳说得不对,若是东宫内可开火,还用愁那些个?”
“圣人应允的吗?”姜翘愕然。
“正是如此!很快就会有人将东宫内的小厨房搭好,在左春内坊的院子里,虽说不能让典膳局所有庖厨都过去,但实在便宜许多,尔等起早贪黑多走的路,另加赏钱,聊以贴补。”尚咸伏笑起来,眼睛没入脸颊的肉里。
姜翘情不自禁也笑起来,既是为自己高兴,也算是为太子高兴。
尚咸伏感慨一番,最后长揖道:“阖宫上下,多少人为殿下的健康苦恼,多亏姜主膳细心耐心,奴代圣人与娘娘谢过姜主膳了,待圣人空了,再来见您。”
姜翘一听带上了帝后二人,再多的奖赏也提不起心思乐了,自知这礼太大,忙侧过身去,不敢全受。
客套够了,尚咸伏还要回去当差,当周围终于没了旁人,姜翘喜难自抑地伸手比了个小树杈,由衷地喊道:“好耶——!”
一句“好耶”,就是对艰难又枯燥的生活最质朴的鼓励。
渡过了这一次的难关,她心里也明白,宫中并非处处凡俗,哪怕是小声嘀咕,也得小心隔墙有耳,能管住嘴便管住些,才是最好。
又盼了两日,有宫人来告知姜翘,可以收拾东西,把厨具搬进东宫了。
姜翘和宋如羡只捡了必备的厨具,又听从应给使托人转告的建议,亲自选了几位典食与帮厨,转到东宫内。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是人人都乐意干,他们都住在东宫外典膳局的舍馆,每日做饭都要来回折腾,比往日要累许多。
好在太子有点良心,提出给入东宫当值的人,每月再加一贯钱,这样就划算得很了。
厨具的搬运无需姜翘操心,自有宫人安排,她只空着手跟上就好。
再进东宫,心境大不相同,她不必再忐忑地垂着头,偶尔抬眼观察周围,也没人指责她什么。
秋风吹得花朵摇头晃脑,已经有些许陈旧的宫墙,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也没那么巍峨了,井然有序列队行走的宫人们融入这别致的画面里,分外养眼。
远处似乎有孩童嬉闹声,姜翘远远望过去,看见十来个与太子年纪相当的孩子在蹴鞠,只是太子与一个极瘦弱的小娘子并未加入其中。
一转弯就瞧不见孩子了,姜翘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到别处,连跳着舞盘旋落下的秋叶,都显得那样别致。
终于走到目的地,左春内坊划分了一处小院作为庖屋,已经打扫得干净整洁,灶也早就搭好。
姜翘想搭把手帮忙归置才带来的厨具,却被拦了下来。
“姜主膳好生歇着,莫要乱走,儿擦洗妥当,您再准备暮食。”陈雪花说着,把姜翘捧起的瓶瓶罐罐拿走。
姜翘哭笑不得,只好偶尔帮帮忙,无聊了,才去院外看风景。
风景左不过就是宫墙与植物,千篇一律……等等!并非如此!
远处的树下,有一年轻郎君正在挖着沟渠,身旁放着一筐枯萎的花,这场面诡异又和谐。
姜翘不禁挠了挠头,他这莫不是在学黛玉葬花?这朝代有《梦》没有啊?
许是那郎君力气不一般,三下五除二就挖好了坑,他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认认真真把花瓣倒了进去,再把土填好,末了,他还煞有其事地用铁锹拍了拍松软的土。
好怪,姜翘越看越觉得怪,一下子难以理解他是在做什么,甚至有点想举报有人破坏东宫环境。
她还打算继续观察下去的时候,也到了做暮食的时辰,于是不得不收回目光。
现下能做炒菜了,姜翘定是要大显身手的。
鲜的羊腿肉,用来做葱爆羊肉是极香的,羊肉膻而不腥,香飘十里;
腊肠风味独特,分外鲜甜,拿来做煲仔饭正合适,点缀上翠绿的青菜,再打一颗鸡蛋,色香味俱全;
才从鸡窝里掏来的鸡蛋打散,往油锅里一倒,“嗤啦啦”一声,就变得蓬松起来,顺便吸走一大截油,这样的炸蛋跟番茄炒在一起,能最大化地吸收番茄的汤汁,色彩喜人……
而最迎合太子口味的,莫过于今晚的锅包肉。
锅包肉需得是又浓又呛的酸甜才对味儿,既太子吃不了酢,便替换成橙汁,也别有一番风味。
橙汁的酸甜与糖醋的酸甜不一样,它不浓烈,颇有些像大人糊弄想喝酒的小孩时,倒给小孩的咸茶——只是意思意思就够了。
各种菜肴备齐后被端走,姜翘累得靠着灶台歇息。
原主的身体不太健康,入宫以来,姜翘一直只需要做分内的事情,并不繁重,故而没意识到身体素质差这回事,直到今天忙昏了头,才被骨肉酸痛折磨得不想动弹。
今日无需等待太久,众庖厨夸赞姜翘的话还没说到山穷水尽,就有宫人来报——
“姜主膳!姜主膳!太子殿下很是喜爱,请您移步去领赏呢!”
第6章【oo6】
自打搬进东宫内做饭,姜翘挥起来大胆了许多。
在尚食局那会儿,她做什么菜不取决于自己,刚转到典膳局,又要为太子的忌口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