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德维尔继续,像是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怕得不行,根本没有抬起头的勇气……所以才会像这样,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宣泄恐惧。”
玛修有点意外。
本以为职业就是战斗的人,不会像她这样,对上战场感到恐惧。没想到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少女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但贝德维尔摇头了。
“我恐惧的不是战斗本身,我只是……只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恐惧。”
担心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担心自己是否做错了事,担心自己是否做了错误的选择。
而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是“同为圆桌骑士”的玛修,莫名的能够理解。
——都走到了这个地步,却开始害怕狮子王。
作为圆桌骑士,害怕和亚瑟王对峙,害怕面对她。
作为迦勒底的亚从者,更加害怕自己是否会因这份恐惧而无法战斗,甚至因此导致整个人理修复失败……
这样的压力让人心惊胆战。
贝德维尔瞪圆了眼睛看她。玛修看上去完全没有被这份恐惧压垮。
“比起这些,我更想相信那份信赖,想要珍视那份奇迹。”
“女士……?”贝德维尔探究地问道,“那份奇迹是指……?”
“……嗯。我曾经死过一次。”
玛修回答。
在这场圣杯探索的旅程的最初,在烈火烧灼的残垣断壁里,在弥留之际的苟延残喘中,被藤丸立香握紧的手。
明明对方更想活下去,明明他怕得浑身抖。但为了不让玛修产生多余的恐慌和痛苦,而握住了玛修的手。
——这份对人与人之间善意的回应,唤醒了加拉哈德留在玛修身上的力量。
“我没有被拯救,而是被托付了。”玛修轻轻拥着心口,“所以就算很害怕,也要战斗,我是为了我所见到的那份美丽之物,为了回应那美好的奇迹而活下来的。”
“——”
贝德维尔深深呼吸,一甩披风,在玛修面前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我由衷的向您谢罪,女士。我竟然侮辱您,认为您和我是相同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什么侮辱呢?”玛修整个人都手忙脚乱起来,甚至忘了站起来,而是徒劳地去触碰贝德维尔,试图把他拉起来,“我至今仍然恐惧战斗——”
贝德维尔仍然稳稳地跪在那里,摇了摇头。
“当我听到你是亚从者时,我认为你我是一样的。都是‘赝品’,在这沉重的压力下应该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才对……但你并非如此。”
这个说法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赝品什么的,总不至于贝德维尔也是亚从者吧?
“这只是个比喻,我的宝具是假的,是人造的。”贝德维尔笑了笑,“我毫无疑问是圆桌骑士贝德维尔,哪怕很想逃离这个名字。”
贝德维尔的回答反而让玛修更糊涂了。
他就是贝德维尔本人,这有什么“赝品”可言呢?
然而,眼前的骑士整理一下措辞,再开口时,说了玛修完全没想过的话题。
“我,犯下了罪。而且还是绝对无法饶恕的罪。”
贝德维尔沉痛地垂下眼睛。
“为了赎罪,我才走到现在这一步,为此牺牲了很多东西……这次也一样。”
在沙漠时和藤丸立香分别。在圣都的圣拔前隐瞒身份。因为当时他只想混进圣都里,即使高文在眼前杀人也视而不见。
直到他听到有人(迦勒底)在试图带人逃走。
“啊啊——我究竟在做什么?在旅程的最后,我居然变得如此丑陋。”
贝德维尔自责地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忏悔。
“我很害怕。我明明就是为此一直活到现在的,可现在我却忽然开始恐惧死亡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把心剖出来看。
“旅途如此艰辛——倘若最终依然得不到相应的救赎……”
他无言地捂住脸,整个人都哽了一下,一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缓了一下,才继续说。
“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的站不起身。害怕最后会是无意义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