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荒唐人生,恍若黄粱一梦那般,渐渐的便从她的记忆中远去。
她是个极为韧劲儿的人,即便在那等凄凉之后,仍旧还在等着光明的到来。
说到底,她不甘一直藏身黑暗,永无天日。
于是,她戴上了獠牙面具,掩盖住本来的容貌,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唤作容青的少年,恣意洒脱,快活不已。
那是她初初明白人生可以有着怎样的乐的年岁,身边有林叶那个木讷的青年随着,还有一大群跟随着她呐喊的士兵将士。
皇天后土,战场厮杀,她就像是战场上的王一般,主宰一切。
那些陈旧的几乎黄的岁月里,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驰骋疆域,斩杀寇匪。
许是本性使然,许是束缚太久,她开始只喝最烈的酒,只骑最烈的马,同时,也只爱最艳的衣。
就好像这样,便可以让她鲜活起来,不再困入从前的凄楚境地。
那几年的辗转,将她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不是年幼时隐忍的孟青丝,不是涅槃后整日笑语吟吟的苏子衿,她是容青,嗜酒成性,少年张狂的容青!
可这一切,最终还是毁了,在她堪堪触到光明的那一刻,有一个人,将她从天堂,拉入了地狱。
她的人生,再一次陷入暗沉,再一次与明媚失之交臂。
那人……便是楼霄。
初识楼霄的时候,她尚且只是小小的副将一个,但由于身边仅有几千兵马和一个患难与共的林叶跟随。
鹿野大战,北境的蛮子联结起来,齐齐起进攻,朝着东篱都城,逼视过来。
那是最热的一月,隐约可见黄沙沉浮,起不了一丝微风。
她穿上最简朴的铠甲,带上长枪,杀在了前线。
离开之前,林叶曾与她说,自己即将成亲,姑娘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好,他告诉她,等打了胜仗,务必要去参加他的喜宴。
于是,她欣然应下,本以为自己依旧无碍,却没有料到,那一次,她险些丧命其中,至此白骨一堆,有她一个。
震天的呐喊声中,冰刃交接,厮杀一片。就在即将得胜之际,蛮子使诈,忽然便放出了毒烟,迷住了她的眼睛。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奋力斩杀,却还是不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有‘小兵’横冲直撞,将她带离了战场。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了有人低唤她的名字,迫切而焦急,令她恍惚沉睡。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眸子,便恢复了清明。
水声滴滴答答作响,她睁开眼睛,现自己身处洞穴之中,周身没有一人存在。
于是,她兀自便坐起了身子,打算一探究竟。
只不过,她才堪堪坐起,便听着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的她便攥紧拳头,等着来人出现。
不多时,便见一少年穿着破烂烂的盔甲,灰头土脸的便踏进了洞穴之内。
“容副将,你醒了!”一瞧见她的身影,那少年便跑了进来,脸上盛着青涩笑意。
眼前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不算太高,瞧着颇有些清瘦,唯独一双褐色瞳眸,无端的便让人生出一丝温暖。
“容副将,你饿了么?”似乎是察觉她的沉默,那少年赶紧跑上前来,将手中的野兔高高举起,笑道:“我给你烤个兔子。”
容副将……垂下眸子,她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面容不详的少年,心中倒是安了几分。
这人对她的称呼,想来是兵营中的一员,至于真假……想来他若是真的要杀她,趁着她昏睡之际,便可行之。
如此一想,她便点了点头,声音暗哑道:“可有伤药?”
她如今伤势严重,若是不早些处理伤口,等着伤口化脓……想来情势便不太妙了。
而她身上的金创药,也不知在何时,丢了干净,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估计便是眼前的少年。
听着她的问话,那少年显然是一愣,随即他摇了摇头,拧眉道:“没有。”
这话,倒不是作假,这战争太过严酷,以至于他丝毫没有设想过,便已然落入如此田地。
不是丢了,而是……没了?
她微微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少年,心中纳闷,看来他是方入的兵营,否则怎么可能连伤药都不曾带上,便敢随之出征?
如此一想,她便沉默下来。那少年见她不说话,心下一顿,便又道:“容副将,你别担心,我方才在外头看到一种伤药,想来可以给你用得上。”
只是,他的话一落地,她便忍不住蹙起眉梢来。识得伤药,却不知方才出去打野兔的时候便顺带采一些过来……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少年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都城中,富家子弟!
少年见她依旧不说话,便立即又道:“容副将……”
只是,他的话才出,她便打断了他的话,只听她嗓音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敛眉,随即扬唇,回道:“君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