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话,大抵也只有若水敢对钟离说了,分明有些大不敬的意思,可钟离听着却是缓缓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喜欢阳光,喜欢天地广阔,唯独不喜欢的,便是呆在府中的感觉,可这几日孟府要铲除,又要防着楼霄动作,他才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若水的存在。如今孟府统统锒铛入狱,倒是可以将她带出来‘放放风’了,省的她恼了他,今后不愿理他。
很快的,两人便是出了院落,沿着走廊而去。
若水一蹦一跳的,显得很是雀跃,钟离瞧着,自然心下也甚是欢心。
只是,就在拐角处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缓缓而来,眼见着若水便要撞上那人,钟离心下一惊,便立即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将若水往自己这边一拉,不过,如此一拉,下一刻,若水便自然而然的撞进了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要不是若水一个‘哎呦’的叫声,钟离想来是要愣住的。只下一刻,便见钟离焦急的低下头,想要看看若水是否伤到。却是猝不及防,若水一个抬头,一只手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是不是撞疼了?”钟离低头看去,星辰般闪耀的眸底,满是疼惜之色:“让我瞧瞧,有没有伤到。”
这话一出,看的楼宁玉有些错愕不已。
眼前的人……当真是钟离?风华如月的钟离?传闻……有可能是断袖的钟离?
这温柔的劲儿,怎么看都是别扭,怎么看都是不像……面热心冷的钟离啊!
楼宁玉兀自这般愣住,却见那一头,若水的小手已是被钟离挪开,比起钟离的担心,若水心下更是有些害怕,就见她眼泪汪汪,带着哭腔道:“快,快帮我看看我的鼻子,有没有歪掉?有没有塌掉?”
方才那疼,可是尤为剧烈的,至少在若水自己感受来,是疼的她委屈不已,只看在楼宁玉眼底,便是有些‘娇气’过头了,毕竟只是一撞,还撞的是肉体,想来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钟离定睛一看,现那精致的小鼻子只是红了一点罢了,倒是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到。可见若水泪眼汪汪的模样,他心下便起了一丝逗弄之心。转瞬之间,就见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道:“好像……有些歪了。”
“歪了?”若水闻言,眼泪立即便落了下来,手下亦是不分轻重的朝着钟离的胸膛打去,一边打,她还一边哽咽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这是毁容了啊!完全毁容了!我再也不是什么佳人了,你赔!你赔我鼻子!”
若水兀自哭的稀里哗啦,却是看的钟离好笑不已,这两日,钟离为了怕若水觉得闷,便又找了些戏本子与她看,只这小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欢喜这些东西,即便年长起来,也依旧不减想当‘佳人’的心,如今这般哭哭啼啼,委实让钟离觉得有至极。
只钟离心下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便露出了几分,那戏谑而略微少年气的笑,再一次震的楼宁玉哑口无言。
这……这人,当真还是钟离?而且……他这般模样,可是全然不记得他楼宁玉还在场罢?
忍不住,楼宁玉便轻咳一声:“咳,丞相大人。”
楼宁玉一出声,若水和钟离便是双双愣住了,下一刻,便见若水转身,朝着楼宁玉的方向看去。一时间,小姑娘表情有些愣愣的,脸上还一片红彤彤的,看的楼宁玉心下有些汗颜,只暗道,这小姑娘不会是个傻的罢?
钟离显然也是回过神来,只是他倒是镇定自若,只淡淡道:“三王爷可是要去找本相?”
楼宁玉如今前行的方向,倒确确实实是要去找钟离的意思,尤其是,楼宁玉这人也算是识相,若是无事,想来方才就会离开,而不是这般一直等到现在。
钟离的话落地,便是见楼宁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色,极为撩人:“宁玉有事,想与相爷商讨一二。”
钟离挑眉,清俊的脸容一片冷静,道:“可是着急?”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着急,就缓一缓了。
楼宁玉一愣,倒是没有料到一向正经的钟离会这般问,只瞧着他这副模样,俨然是一副要先陪佳人,再考虑正经事的模样,楼宁玉心下无奈,只摇了摇头,表示不甚着急。
果不其然,便见钟离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便道:“本相现下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今夜回来,再派花影去接你。”
若是没有要紧事,他自是不能爽了约,放了这小姑娘的鸽子。毕竟再大的事情,到底比不得她欢喜来的重要。
见钟离如此说,楼宁玉自是也不会自讨没,笑着颔后,他便缓缓转头,兀自朝着另一头而去。
等到楼宁玉离去了,钟离才又看向若水,却是见若水盯着楼宁玉的位置,愣愣没有说话,便是方才还哭的凄惨的泪痕,此时还挂在脸上,瞧着有些呆呆的模样。
眉心一蹙,钟离便不满道:“那人有这么好看?”
“好看!”钟离的话才出,下一刻便是听到若水惊叹似得摇了摇头,一脸赞赏道:“陌上美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唤作宁玉的公子……或者说王爷,不就是戏本子里头如玉的郎君么?颜色好看,笑容好看,便是说的话,也委实好听。
若水如此,其实不过是欣赏之意,她自来最喜欣赏美人,倒不是那种脸红心跳的喜欢,而是简单的欣赏罢了,只是这话、这神色落在钟离的眼中,便是有些令他不悦了。
只见钟离看了眼若水,语气认真道:“你鼻子都歪了,还想着美公子?难道没瞧见方才他倒是看都不曾看你一眼么?”
分明是沉静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可钟离说出来,却是含着一股浓郁的醋劲儿,只若水神是个经大条的,乍一听他说起自己鼻子歪了,立即便自‘梦中’惊醒,神色一垮,便见她要哭不哭道:“丞相大人,您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那种知道怎么把变丑的人再变美的大夫?”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钟离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子醋劲儿,也一时间散去了少许。
春色极好,眼前小姑娘如此惹人怜爱,怎么叫他能够不心绪愉悦呢?
……
……
地牢之内,暗无天日,有鼠蚁之辈,四处窜逃,惊的里头的女子,尖叫连连。
“闭嘴!”牢头听得有些烦躁,便执着鞭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来,斥责道:“叫什么叫?想死吗!”
这语气,俨然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听在孟府一行人的耳里,却是尤为刺人。
下一刻,便见孟璇玑猛地起身,整个人伏在铁门上,双手捏着那生锈的栏杆,厉声骂道:“贱奴,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
话还未说完,便见牢头脸色一暗,手中的长鞭亦是随之下来,就听‘啪’的一声,长鞭落在孟璇玑的手肘上,疼的孟璇玑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这贱奴!”孟璇玑自小娇生惯养,被这么一鞭子抽下来,自是心生逆反,就见她咬牙切齿,依旧叫嚣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御使大夫府的?我可是府中的小姐,你竟敢……”
“御使大夫?”牢头冷哼一声,不屑道:“御使大夫不是还是要被诛连吗?不是一样要蹲大牢,吃牢饭,断子绝孙吗?”
一个被连根拔起的御使大夫府邸,不过是过街老鼠,竟是还如此嚣张,看来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听着牢头的话,孟璇玑脸色一个狰狞,只是,轮不到她来骂,便听那一头的牢房里,孟伏厉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道你不知道,本官的女儿是左相?她一定会来营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