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三岁内相居冠王公之上,更别说人家还管着皇庄这一肥差了,县城里哪有人敢得罪他去,不怕人家稍微这么一请旨,上边就派个什么千户百户来的,把人给抄家砍头了吗?
只是这位乔公公并不怎么爱到县城里头来,反而成年家的只在县城外头或庄子或庙宇居住,倒也不敢有人过去打扰,毕竟太监的心思比针尖还细,指不定哪句话就得罪了他去,所以玉娘福娘几个不知道他的名姓。
不过这回,李妈妈倒是敢笃定,“放心吧,这月底的宴席啊,对你们不是坏事。”
哦?
“妈妈怎么知道的。”玉娘谨慎问道。
她是不大喜欢去上位者的宴席的,毕竟古代人命如草芥,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这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玉娘实在不想体验,她怕自己忍不住。
李妈妈眉毛一挑,得意道:“你还真当我那地是白挑的?”
“小码头春风楼大掌柜乔龚,你瞧瞧他不也姓的乔?县城里谁不知道他是乔家人,这事在他面前发生,你说庄子里的乔公公能不知道?只怕当天就早就报过去了。”
“不过,”李妈妈摸摸下巴,也有些意外,“我原以为还要过上几日,那乔小姐出嫁的喜宴上,这位公公听闻得丽娘的事会顺便把你们俩叫过去询问,不想如今的待遇倒是比我想的高的多,这位老公公竟还专程下帖子请你们去庄子上做客。”
啧啧啧,这正儿八经请上门的,那可就是客人了,远不是陪笑唱曲的花娘待遇可比,说不准还能逛逛皇庄呢,这可是皇帝老爷的地盘。
李妈妈把身边两个女儿的手攥紧,摸着她们细嫩的皮肤,介绍道:“头里我听你们说,那隔壁宋院的小七想游水,宋老鼠就做了个澡盆给她游,嘁,澡盆子多可怜呀,小的手脚都放不开。你们不知道,乔公公的庄子里可是有温泉的,哎呦呦,秋日里泡汤泉,消百病白肌肤,那才是贵人们的享受。”
“为着这地方,那河东府城里头凡是有贵人前来,大都会选择去乔公公的庄子里游玩,”李妈妈眼神里满是炽热,“好孩子,这才是你们的登天梯啊。”
郑家
这年头的公公们,不管大的小的,宫里头外头的,其实都不好惹。
谁知道他认识多少人呢,毕竟是从宫里边出来的,万一有个什么旧交情在四司、八局、十二监里担任要职呢?
因此除了一部分想攀附上去的之外,其余官员对于这些公公们大都是敬而远之,捧上去坐个牌位供奉,并不主动招惹,免得捆绑上仕途名声不好听。
不过当官的想躲,觉着太监难缠,可在商人眼中,这就是块香饽饽,不提那二十四衙门里有多少职务,便只是个管皇庄的小头目,稍微一抬手也能让他们吃个顶肚饱了。
大的每年送京进上供奉,小的庄内亭台建设,公公们花皇家的钱不心疼,就没抠门过。
就拿最浅显的说,土里刨食的佃户,若是有幸圈在皇庄里头干活,也算是有活路了,毕竟谁敢去皇庄收税银子呢,免了这一遭盘剥,就是收粮食来个三七分都能活下去,毕竟额外的税全不用缴纳了,只消上交七成就行。
外头那些个什么五五分,四六分的,反而还不如皇庄明码的三七公道,他们那边可还要受地主税吏盘剥。如今年头不好,五六年前那场大旱灾,家里头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玉娘就是个活例子。
后来好容易下了场雨,谁知又闹了涝,折折腾腾死了多少人才总算熬了过去,到底也没遇上个丰收年,要不勾栏行当里的姑娘怎么就没断过,哪年都有新人进来。
作为行当里的一员,李妈妈一直想巴结上乔公公,只是不凑巧,她们是干花娘生意的,与太监那没熟人。
本来李妈妈都已经熄了这个希望,却没想峰回路转,借着丽娘又搭上人了。
她不担心玉娘,这孩子鬼精灵,自己嫁到谁家去都能活得好,
李妈妈最忧心的是小闺女福娘,想借着乔公公给她找个好人家,便是去那豪门大户里头当个妾,一辈子也锦衣玉食,亦或者是找个家世贫寒的嫁过去做正头娘子,有乔公公做靠山,好歹生活顺利些。
李妈妈这回从槐庥身上大大吸取了教训,只觉得商人不大靠谱。
只是她想得也忒美了,为人作妾的,又何尝轻松,娇娘这几天在张家待的就足足瘦了好几斤。
担惊受怕不算,还有之前管家严些了的仆役们不干不净的话语听在耳朵里头,饶是春华使劲劝慰也难让娇娘打起精神。
却不想张承志这一天突然回心转意,吩咐了厨房准备饭菜,端到娇娘房中,与她一起吃食。
娇娘还以为张承志怕是要冷落了她,自己难再见人,谁知又来了屋里,不禁诧异起来,便是张承志与她举杯时,动作都有些迟疑。
“唉,”张承志叹了一口气,忽的站起身朝娇娘深深行礼道:“娘子,这次是我疏忽,错信了旁人挑拨,为夫如今给你赔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