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蓁蓁的手未停,为贺之布好了菜。她站起身来,直面路轲:“我可以不入席,但不为你的什么男尊女卑,而是不想让哥哥为难也不想让成骅别扭。我当你有话不便我在时讲,也懂了易经中望女子‘包容’之意,这便出去,只是,出了这个门别拿这套与旁人说,免得被人笑话我永乐国的人没见识。”说完,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面无表情地道,“我隐了身份并不代表这身份便不存在了,该有的礼数,希望‘知书达理’的路东家莫要忘了!”
见成骅已快忍不住笑出来,贺之一个眼神制止,微微转身看向蓁蓁:“谢妹妹体谅。”
蓁蓁行了个蹲礼,转身走了出去。
贺之看一眼仍杵在当地的路轲,笑得有些为难:“我说吧,不要与她斗,你非要给她什么下马威,别看她年纪小,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让她平白抢白这一顿。”
路轲悻悻地坐下,面色颇为难堪,自嘲地笑了笑,转头半开玩笑半认真揶揄起成骅以此缓解尴尬:“小成骅,你是不是也被她的皮相给迷住了,刚刚是想嘲笑我吗?!”
成骅闻声抬起头来,表情颇为严肃:“我笑,是笑你拿女子当什么?还笑你不长记性!不止什么男尊女卑,在你眼里女子们就只剩皮相,好的是祸害,不好的就是累赘对吗?那你的夫人和两房妾室算什么,你的八个女儿又算什么?”
路轲一愣:“开个玩笑……”
成骅立刻打断了路轲的话:“你不是整天巴望着给成年的女儿嫁个好人家吗?连你这亲爹都轻视她们,焉能指望那些外人?还有,若你不想妹妹们嫁到夫家受苦,那什么劳什子《女诫》趁早别看!”
路轲原本有些愠怒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茫然,呆坐了好一会未能有反应。贺之见状轻轻拍了拍成骅的手,道:“那会儿路东家来时带了些糕点果子,你给蓁蓁送了去,顺便问问可否借圣女的信一看?”
成骅领命,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成骅前脚一走,路轲赶忙解释道:“我并无轻视大小姐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男人的大事,女子见识毕竟在这儿,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贺之伸手制止:“不说蓁蓁,先用膳。”说完先拿起了箸。
路轲却又较了真,凑近贺之压低了声音道:“将军一世英名,就因为府中的贱妾失了夫人和公子,还让整个将军府乃至整个乌山镇都陷入了危险之中,将军可不能在女人手中栽两次啊!”
贺之微微一笑,下箸夹了一块鱼肉,道:“你说女子不成器,如此说来我那贱妾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你也笑我!”路轲急了。
贺之赶忙安抚:“观念不同,何苦强求,不是笑你,是事实,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还有,蓁蓁说过,夫人在世时为了边疆和舒家也做了不少事,是巾帼英雄。你平日里最敬重夫人,对世间的女子有那样的想法我不强求,但是伤了人误了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路轲还要辩解,被贺之再一次制止:“吃饭。”
蓁蓁对糕点果子并不热衷,平日里房中也很少备着,知道是贺之的一番好意,她也没推辞。成骅瞧不出她脸色是好是坏,心中惴惴的,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大小姐可是生气了?”
蓁蓁正在一方丝帛上奋笔疾书,闻言未停笔,道:“我不知道何为生气,路东家那几句话也不值得我动气,我倒是觉得他没在我这占了口舌便宜,估计就去折腾你了吧?”说着抬头看着成骅,挤出一丝笑来:“这便是他口中的尊卑,这里数你最好欺负。你懂生气,我倒是要劝你,没必要。”
成骅感激一笑:“谢大小姐。将军想借圣女的信一看不知道大小姐可否允准?”
“好。你先稍坐片刻,给圣女的回信很快写完,你一并拿去。”
半刻未到,成骅拿到了两封信。蓁蓁送他到门口,道:“成骅,以后若我占了上风,你不必帮我说话。你们是多年的生死之交,生分了不好。而且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要与我们相同,道同目标一致或许更重要。”
“那您不与路轲计较吗?”
“有什么可计较的,再说了,这次口舌之争我赢了,不是吗?”
“那会儿是与东家争执了几句,但不止因为您,还因为他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还有他家的大妹妹,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就因为是女子,连书都要偷着念。”成骅说着看向蓁蓁,“瞧我这啰嗦劲儿,大小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