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副将见状仍不习惯,想起了前一日贺之出门前讲的那句话:“这孩子必不会想着带件好看的衣裳拿几支钗环,还是我先行吧,备上些,省得用时不便。”他应景地想起以往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是需得夫人或者家中奴仆将一切琐事打点好,必不让他操一点心,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遇上这位古怪的大小姐,他倒成了最细心的那一个。
走出松林,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正在路口停着,见曲副将走近,从车上下来一人,是成骅。他向蓁蓁行了礼,对她的称呼亦是“大小姐”,不再是什么“娘娘”。
蓁蓁盯着成骅瞧了几眼,从他越消瘦的体型上判断出他不知去向的这段时日必是吃了不少苦,再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当是刚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她扶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听他压抑着咳了几声。瞟一眼驾车的老汉,蓁蓁刚坐稳便将成骅喊了进去,说是有话要问他。
车子缓缓前行,男女有别,成骅不敢离蓁蓁太近,在边角的地方侧身坐了,等着她问。垂半晌,蓁蓁一言未,他忍不住微微抬头去偷看,她已闭上了眼睛假寐。这时候再出去过于刻意也怕她是真的有事要吩咐,不出去,似乎有些不妥。挣扎半日,车子上已行至大路,颠簸便少了许多。太阳将车厢晒得极暖,成骅前一日赶路,四更才到,待禀告完这段时间地事回到住处的时候天都快破晓。成骅与贺之多日未见,虽为仆,但两人情义颇深,见他此番情景心中甚是酸涩,总想着回来了便能多为他分些忧,刚睡下没多久听到房外的人议论今日接蓁蓁的事便赶忙起床,主动要了这份差事。贺之最懂成骅的心思,未做阻拦,只是贴心地为他又派了驾车之人。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成骅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前一刻刚闻到一股异香,下一刻马车便停在了府前。他惊出了一身汗,见蓁蓁端坐在车中正瞧着他,慌慌张张地要跪下请罪。
蓁蓁猫腰行至车厢口,一把拉起成骅,向外面抬了下下巴。
成骅仍有些恍惚,正想着如何赔罪,见周围有陌生面孔瞬间又清醒了过来,赶忙先一步跳下马车,伸出手臂将蓁蓁扶下车。
“将军让你来接我是为了让你能休息,不然怎会多余派个马夫来。不用想着赔罪。”蓁蓁迅说完下了车。
蓁蓁这一路看过来,知道这是围着京都绕了个圈到了东边。这里又是一番不同的风景,紧邻湖泊,一眼望不到边际。宅院围湖而建,与京都中的雕梁画柱不同,眼前的府苑虽大,但却装饰极其简单,匾额上未写一字。门口有仆人相迎,看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倒像出自皇家。
蓁蓁于正门而入,绕过一个大大的影壁,入眼的亦是质朴又不失典雅的院落,除屋脊上错落的几个戗兽和蹲兽以及简单的花窗,再无多余的修饰。宽阔的院中仅在四周种了树木花草,平常大户人家最喜欢的流水假山此处一概不见。
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一路向前是大殿,离得近了,蓁蓁才看清无论是屋脊上的,还是殿门前的挂落上均雕刻着与宫中同样的神兽,或坐或卧神态各异。自古以来,神兽是祁国皇族的守护者亦是身份的象征,故,在祁国只有皇族和御赐府中才可出现。
蓁蓁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过了一遍祁国皇室一族,约摸着想到了几位,待进入正殿看到立在贺之身侧之人,心中便有了答案。
此人长了一张与国主极其相似的面容,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比贺之矮了半头。他没有贺之所讲的桀骜,更没有外界传言“明明已成年却如十岁孩童”那般矮小,见到蓁蓁,先是行了见面礼,请她上座后,又请了早已备好的拜师六礼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行了拜师礼。
这些礼,蓁蓁均一一受了,偶尔她会瞄一眼立在一侧的贺之,目光相对时,他会给她一个微笑,这下,她更坦然了。
“学生夏椴,拜见师傅!日后必遵师言,敬师恩;精于勤,修自身。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不图你记恩,只望你能将学到的东西用到好地方。”蓁蓁说着,接过夏椴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放到了身旁的案上。夏椴听到此话突然抬起头望向她,见她似乎并不是客套,思忖片刻,虽未再言语,但却又叩了一个头。
贺之的嘴角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