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急了:“蓁蓁,我怎会不知,我恨不得日日守在你身边,只是,如今我为匪寇,在你身边是要给你惹麻烦的,你已经很辛苦了!”
蓁蓁仍在赌气:“那你今晚也不该来找我。”
“忍不住。”贺之脱口而出。
蓁蓁这才抬头看向贺之:烛火在她的眼中跳跃了一下,那冰冷的神情看上去有了一丝暖意。
贺之虽知失言,但因说的是心里话,反而生出几分豁出去的想法,叹道:“你我都是被人摆布,只是,蓁蓁,原本我以为在如今的情势下,你想摆脱王爷,摆脱皇后,皇上是最好的依仗。我以为他会将你护得很好,现在才明白,我是病急乱投医,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可,我们只能靠自己。我没有办法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至少,我在世一日,都希望看到你自由自在。我也明白,或许没有我你自己也会过得很好,只是,我有私心,总想着,如果能日日见到你,便更好了。”
烛火在蓁蓁的眼中撩得更旺了些,脸色也更好了:“我只当皇上是为国为民不全是为了自己,我也信他是真的想为我寻个好的归宿。只是,我是他的妃子,就算没有夫妻之实,在外人眼中我还是他的妃子,到时候我真与戚巽生了什么,他的颜面何存,我又该如何自处?冒着被天下人耻笑做这样的决定,无非想利用我牵制戚巽进而故意将舒、戚两家硬扯在一起,舒家倘若真的彻底败了,对皇上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落草为寇是假,想占了这乌山守住国门是真,只是此棋过险,倘若被皇后一派揪着不放,必会让你举步维艰。我不走是想查清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是否真的与祁国有关系,回到京城我便会被软禁,再想查什么,就难了。”
“我自是知道,只是,这里太危险,至今我都未查清到底是几方势力在作祟,又是为了什么,毕竟我已经落到此田地,何必要赶尽杀绝?”
听到这话,蓁蓁越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必是与你有仇,不能只往皇后那便想了。”
“你的意思是祁国?”
蓁蓁点头:“你是不是觉得祁国如今自顾不暇?”
贺之思忖片刻:“也不全是,只是,倘若是祁国,那我的仇人便数不胜数了。”
“能做到此地步的,不多。本我不想问,想在你想说的时候再讲,只是,许多事情我要想明白,所以,我现在问你,夫人和公子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贺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深色,嗫喏片刻却未能启口,将头垂了下去。
蓁蓁伸手将贺之的脸托起,让他看向自己:“前几日圣女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讲,她如今在祁国的皇宫中虽已安顿下来,但也只是国主情势所迫之下的权宜之计,想得到消息并不容易。但是,皇上后宫中的内奸必定与祁国皇室有着莫大的关系,倘若只是与你一人有私仇上升不到国家层面,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劲了全力也能护好你。怕的是他们的目的不止是你,你一生保家卫国,舒家世代忠良,我知国家安宁在你心中的重要,不然你也不会自甘为宼,此内奸若不除,不止是你,恐这永乐国也要跟着遭殃!”
蓁蓁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一个人的泪是如何溢出眼眶的,先是眼眶微微泛红,便有湿意开始聚集,进而眼仁像是浸在水中,水越积越多,眼眶包不住的时候,就会晶莹剔透地滚落下来。
没有人教过蓁蓁在看到此情形时该怎么做,先生们甚至从未在她面前提过男子会哭。她想,想必这世上没有几人见过贺之将军的脆弱吧,如此让人心疼。不自觉地,她伸出手,像小时候妈妈抱姐姐时那般,将贺之拥在了怀中。
蓁蓁的怀抱很单薄,带着春日的清冷和夜露的潮湿。怀里的贺之已失去了往日的壮硕和炽热,初抱时她甚至被晃了一下,这才现他的外袍其实并不合身,大了,宽了。
“我以为,我不在身边,你会很好。”蓁蓁这才知道,原来泪水是不受控制的,不知怎的就从眼中掉了出来。
片刻的犹豫之后,贺之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环起蓁蓁,箍紧了她。他重复着她的话:“我以为,我不在身边,你也会更好。”
两人均沉默,只是抱着,天荒地老忘却世俗般的。是贺之先松开了手臂,板着蓁蓁的肩膀离他稍远了些,看着她垂泪的我见犹怜,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瞧,想好了要对她好,如此迟钝的她却为他落了泪,这得是多大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