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企图逃离的人,脚步戛然而止,心中虽然仍旧渴望回家。
但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之前的疟疾疫情,让他们亲眼见证了疫情肆虐下,对死者草率处理的残忍现实。
官方只是简单地在山间挖一个大坑,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所有逝者的遗体都被无情地扔进坑中,浇上燃油,化为灰烬。
别说保留全尸,到最后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些骨灰属于自己的亲人。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泄了气,退后两步,低声道“我不走了,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母亲等着我,我怎么能把这病带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一言既出,周遭的嘈杂与纷乱戛然而。
一时间,啜泣之声此起彼伏。
这时,一位端坐官帽椅上的长者缓缓起身,年迈的身躯虽略显佝偻。
他的脸上遮着一块洁白的口罩,身着一件泛旧的蓝布罩衫,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轻轻咳嗽一声,以此来清亮自己的喉咙,随后以一种刻意彰显敬意的姿态,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姚学儒拱手致意“姚大人,您看看这眼前的景象,病患之中,既有正值壮年的汉子,也有垂髫稚子和白苍苍的老人。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只能躺在家中,无力起身的老幼。哪一个不是抱着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话音稍顿,语气中添了几分沉重。
“然而,姚大人,您却将这痨病重症的救治重任交付给一个尚未褪去乳臭的小姑娘!您看,仅一日之间,原本病情尚轻的,也被拖累得愈严重,至王那些原本就病入膏肓的,个个咳血不止。人之血肉之躯,怎堪如此消耗?若继续如此治疗,我们乃至整个县,恐怕都要面临浩劫。”
秦砚辞在一旁静默观察。
这位被誉为仁寿堂柱石的杨河,其身份和来历在当地无人不晓。
据说,他出身医药世家,早年间是二皇子府中的御医,退隐后,是在东家三次诚恳拜访之下,方才出山坐镇仁寿堂。
在仁义县医界,他几乎是无人能及的权威象征。
昨天那些对救治病人推三阻四的大夫们,也皆是以杨河为马是瞻。
秦砚辞的目光如剑,那目光锐利得让这位老御医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慌,身体不禁微微一颤。
但杨河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他迅调整心态。
为了一丝颜面,他朝秦砚辞的方向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暗暗嘲弄区区一个乡村小子,就算有幸中了解元,即便是有望在明年的科考中金榜题名,成为一名知县,又能如何?
没有深厚背景的支撑,说不定连知县的乌纱帽都戴不上,最终不过是个辅助的小县丞罢了。
这样的想法让杨河心中升起了几丝得意,随即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今日聚众的初衷,并非与官府为敌,亦非归家,而是为了恳求姚大人,为他们找一个更为可靠的大夫。
人群中爆出阵阵呼喊“是啊,姚大人,我们不要让那位年轻女子医治,请杨大夫出手相助吧!”
“没错,让杨大夫来救救我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