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奚感觉心尖震颤着,一种恐惧在心中蔓延开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犬瘟热?前几日他才来都梁殿,小湫儿分明体质健康,完全没有生病的预兆
他攥紧了环抱着小湫儿的手,强忍着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打断了云笠与李御医的争执。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用,告诉朕,这病该怎么治?”
闻言李御医顿时汗如雨下,身体抖若筛糠:“……陛下,犬瘟热一旦作,几乎没有办法进行治疗啊!”
“什么?”
“此症一旦感染,便是九死一生,能够治愈的概率极低,堪称绝症啊!”
宓奚眼神冰冷,猛地站起身来,都梁殿内外霎时刷啦啦跪倒一片,所有人都被这君王的怒气震慑得不敢抬头。
“朕叫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宓奚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任何你需要的药材不必过问朕,尽管取用,若是这宫中没有的,朕也会立刻派人前去寻来。治好小湫儿之前,朕不想再听见这种话,明白了吗?”
宓奚直觉此事不简单,但是眼下救小湫儿要紧,不是去查的时候。
小湫儿会死这种事情从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当初小湫儿陪着他在代国当质子那么久,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她都不曾感染上什么病,如今她在都梁殿待得好好的,锦衣玉食,又怎么会突然染上这种病?
如今他是一国之君,天下霸主,怎么连一只轻飘飘的小狐狸都没办法照看好呢?
若是她真的……
宓奚将那份恐惧狠狠压进心底,不再去想。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小湫儿治好!
李御医虽然脸色难看,但是一点都不敢忤逆宓奚,连忙打开药匣子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颗丸药,喂给简毓。
“这是护心脉的药,可暂保其心肺不至衰竭。微臣会先配一剂止吐的药给小湫儿服下,在此期间,陛下请着人时刻为小湫儿擦拭身体以散热,避免持续高烧。”
“朕亲自做便是。”
李御医心中骇然,只能道:“是,是,另外,请陛下让膳房按照这个方子做一碗营养羹备上,按照一定时辰喂给小湫儿,以保存它的力气,若是它不肯吃,也须强行喂下,若是再吐,就再喂,不可中断或是放弃,微臣这就下去查验医术,寻找治疗之法。”
此事繁琐又折磨,宓奚眼神暗了暗,抚在小湫儿的头顶:“朕知道了。”
众人立刻四散,井然有序地准备起来。
云蔚端来一盆盆凉水,不断地打湿巾帕递给宓奚,宓奚便轻柔又仔细地给简毓擦拭全身。云笠拿着李御医开的方子去了膳房,亲自盯着膳房的人做羹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湫儿与皇上那边,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花蕊拨开门上帘帐,不安地看着这一切,她手中绞着的那块丝帕已被尽数打湿,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玉珏领着皇帝仪仗守在殿门外,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林云与秦叹月打伞赶来,皆被拦在殿外,脸上表情各异。
林云眼中惊讶,指着那装潢华丽,写着”都梁殿“三个大字的牌匾,问道:“这么华丽的宫殿,就只是给一只狐狸住的?”
菱花在她身后撑着伞,小声道:“是,都梁殿是专为小湫儿打造的住处,就连这块牌匾也是当初皇上亲自提笔写的呢。”
林云微微张嘴,险些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一只畜生罢了,它凭什么能有此待遇?”
玉珏耳尖,听见她这话,不由得摆了摆拂尘:“恕奴才多嘴,提醒娘娘一句,这样的话还是您少说为妙,若是被皇上知晓,那可是要挨罚的。
您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到底入宫时日浅短,不知这小湫儿如何能成为皇上的心尖宠。它可是修得了灵智的灵狐,不仅善识人心、通达人语,更能为皇上处理政务,有预言之能,它待在皇上身边时间,可比奴才都要长得多。”
那又如何?就算再聪明再通人性,左不过只是一只狐狸罢了,皇上如此紧张,如今看这阵势,怕也是要不好了。
林云撇了撇嘴,心中依然不屑,却也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秦叹月却一言不,眼神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便告辞回宫了,林云也是撇一眼那牌匾,转身走了。
这边都梁殿内,宓奚守在简毓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去。
虽然体温因为不断用冷水擦拭而稍稍降了一些,但是身体内的焦灼感依旧半分未解,简毓又吐了一回,这回吐出来的竟带了些血丝,虽然很少,却十分刺眼。
此时的简毓已然说不出任何话了,连思考也十分费劲。
宓奚顾不得衣袖上染了脏污,接过云笠递过来的止吐药,强行撬开小湫儿的牙关,给她尽数灌了下去。
眼见小湫儿还在本能伸爪抵抗,宓奚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乖,小湫儿,喝了这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简毓吞咽困难,那药汁有些从她嘴边洒落,又打湿了宓奚的衣裳。
她勉力想要睁眼,泪珠滚落,视线中迷迷蒙蒙,什么也瞧不清。
只有一个银色的轮廓,背腹依稀传来炙热的温度让她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舍不得陷入昏迷。
原来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觉。
原来她是这样迷恋这个怀抱。
她缓缓将爪子抬起,想要摸一摸宓奚的脸,但是体力不支,到半空便垂落了下去。
“小湫儿!”
听见他呼唤自己,语气中带了些急切,简毓努力地动了动尾巴尖以回应他。
宓奚抱着她,将她的额头贴在自己脸颊,闭目隐忍,轻声道:“……我知道了。”
宓奚拿着汤勺的手一颤,险些将汤羹洒落,他稳住心神,柔声哄道:
“你不会死的,来,把这汤羹喝了,喝完就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