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完毕,林云用指尖轻拨那垂在鬓边的珍珠流苏,殷红的嘴唇上挑,露了一个满意的笑。
菱花在旁恭维道:“主子今日真是好看。”
林云盯着双鱼铜镜中的自己,悠然地吹了吹涂了蔻丹的指甲,问道:“哦?那你说说,比之闵昭媛如何?”
菱花低着头,惶恐道:“听说闵昭媛如今在棠梨宫中整日以泪洗面,面容憔悴,如今应是主子您更甚一筹。”
林云面露不虞:“比之林更衣呢?”
菱花将头埋得更低,惴惴不安,只挑着好话说:“皇上这几日都来华清宫看您,可见皇上更为青睐您一些。”
林云从鼻中冷哼一声,显然是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她自小便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在家中时就十分见不得身边有容貌甚于自己的人。
偏偏林府中隔段时间便会来一批舞女,虽然养在别院中,她有时也会撞见,若是心情不好,便会找个由头拿那些俏丽女子撒气,或鞭打得满身伤痕,或令其在寒冬时节在院子中跳一整日的舞,又或者把她们关在柴房睡在松针上,几日下来满身红痕。
林左岩若是瞧见了,也只会说她一两句,让她不要做得太过火以免被人知道。而林霆更是满不在乎,她失手弄死过一两条性命,都是哥哥为她善后的,至今无人知道她手中已经沾上了人命。
那些美丽的女子来了又去,总是不断轮换着,林左岩与林霆虽然不会告诉林云她们是什么人,会送到哪里去,但是林云却隐隐能够猜得到一些事情。
不过她可不会因此对她们产生怜悯之情。
虽有美貌而命如草芥,身份卑贱不堪,林云最是瞧不上这等女子。
所以在看到秦叹月的真实容貌后,林云就自动把她归类为家中那些女子,自然对其十分看不起,偏偏那个秦叹月说话还总是带着几分狂妄与讥讽,实在令人火大。
她与那贱人不对付,迟早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
林云摸了摸垂在耳边的红宝石掐丝珠坠,伸手搭上菱花的手,起身道:“去库房取那盒血灵芝来,咱们也该去看看闵昭媛了。”
闵涟的父亲闵堰一案正是她父亲主审的,按说闵昭媛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她父亲害的,林云就算不是罪魁祸,也该因此避嫌。
但是她偏偏不,还打扮得得如此招摇往人家眼前凑。
闵堰一案性质十分严重,按照律法,闵涟应当被降为庶人落宫外,但是不知怎么,皇上下旨说因为她对其父所做之事并不知情,念其入宫尽心伺候,在姬贵妃走后操理六宫之事有功,所以没有将她赶出宫外,只是降了一级罚了俸禄,限制行动却依旧让她住在棠梨宫内。
可见皇上对闵昭媛应是有情的。
林云就是想去棠梨宫一趟,试探试探皇上对闵昭媛的情到哪种程度。
待她施施然出现在棠梨宫前想要进去时,露水守在宫门前,挡住了她的脚步:“林婕妤止步,您还是请回吧,我家娘娘身体不适,请了御医正在把脉呢。”
“御医在又如何?我本就是来看望姐姐的,还特意带了百年灵芝,这样你们也要拦着吗?”
见这林昭媛气势凌人,露水却丝毫不退让:“婕妤恕罪,但是我们娘娘现在确实不便见您,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林云面上染了些怒气,指使菱花上前将她拉开:“本宫只是来看看闵姐姐而已,你们百般阻拦,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菱花不敢不听她的吩咐,却也不想招惹闵昭媛,踌躇着上前,正要去拉露水时,那边的殿门一开,闵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住手。”
“娘娘!”露水连忙唤道,菱花也吓得赶紧跪下了。
林云见她这般,不由得皱眉,下一刻却也改了脸色,露出一个笑:“听闻姐姐今日身子不好,妹妹我新得了一株百年灵芝,滋补身子是最好,便想着拿来给姐姐,谁知这丫鬟百般阻挠,真是没眼色。”
闵涟今日身着素衣,挽了个极其简单的髻,未施粉黛,可以见到眼眶尚且红肿,是连日落泪的缘故,与从前张扬耀眼的模样甚是不同,但是依旧姿色不凡。
她一眼便瞧见了林云身上的湖绸缎子与髻间的满头珠翠,还有听见她口中“新得的灵芝”,便知道这些都是皇上赏赐,自己才贬为昭媛,这林婕妤又连升两级,今日打扮成这样过来,其用心可见一斑。
但是她神情冷冷,不欲与她争执:“本宫今日身体实在不适,妹妹还是请回吧,这灵芝珍贵,以我如今的处境,拿给我便是浪费了,不如留着以后妹妹自己用吧。”
她出身高贵,家中出了几朝丞相,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灵芝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随手可得,虽然此时看起来落魄,但是她也是瞧不上林云的灵芝的。
之所以说浪费,便是反话了,又说让林云留着自己用,更是一句嘲讽。
林云脸色一变,勉强维持着微笑:“姐姐说的哪里话,你若是不收下这灵芝,妹妹倒要以为你我之间存有嫌隙了。”
闵涟深吸一口气,刚想说有嫌隙又如何,明鹜便从她身后提着药匣子走了出来,说了句“微臣告退”,便径直走到那捧着灵芝的小太监身前,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微臣参见林婕妤。
恕我多嘴一言,您这棵血灵芝虽然看起来大株,若是不懂药物之人,自然会以为这是极品,但其实这其成色只是下乘,论功效达不到上乘灵芝的一半,且与娘娘现今所服用药物药性相冲,作为赠送实在不妥,劝您还是收回去吧。”
他一番话又是说皇上赏赐给林云的是次品,又是说她不懂品鉴,还说她用心不良,简直是是毒舌又刻薄。
林云猛然转头看向他,将头上的珍珠流苏摇得乱撞,出一连串响声,她怒目而视道:“你!”
却见此人虽然身穿御医服制,还戴着帽巾,露出来的一张脸端的是英俊非凡,很年轻的模样。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容,也摆出了恭敬的姿态,但是眉眼间却藏着几分不显的阴鸷。
不知怎么,她被这目光摄得心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