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是从祖父高松那儿得到的。
高松今年已是六十三了。头白了一大半,却仍旧是身板笔挺,精神极好。他威严坐在书桌后头,看着最得意的孙子,示意他看书桌上的书:“你看看。”
高煦看到书面上的字,唇线绷紧些许,但只片刻就松开了,依旧是那副淡然高洁的贵公子模样:“是,祖父。”
他看书极快。
而且也只有第一篇,松峤的点评,他仔细看了。
后头几人的,不过是走马观花。
松峤点评十分中肯,既指出了长处,也指出了不足之处。当然最重要一句,是最后那句,与名次所符。
高煦翻书的手微顿,但随后面无表情翻过去了。
高松等高煦放下书,才道:“你们同去拜访松峤,松峤不仅给她赐字,还又特地写了点评——”
高煦手指攥紧又松开,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让祖父失望了。”
他近乎耻辱地说了后一句:“是孙儿无用。”
高松的目光也是透着失望:“从小,你便是你们所有兄弟里最拔尖的。如今……”
“罢了。松峤也非真心。”高松到底不愿多苛责孙儿,话锋一转:“他这是为了陛下们。毕竟,我们这样让那徐韫没脸,将来陛下们脸上不好看。”
高煦沉声道:“但那些人虽点评尖锐了些,说的却也是实话。她的文章十分一般。辞藻不丰,读起来十分直白。”
高松一笑:“自是比不得你。但偏偏只有她一个出了头。只要不是太差,陛下们都会扶持她的。否则,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可惜那松峤,一辈子好名声,却要为这么个黄毛丫头毁了。可惜。”
高松嘴上说着可惜,面上却带着笑。
他教导孙儿道:“日后你一定要爱惜羽毛,爱惜名声。切勿轻易损毁。”
“是。孙儿谨记。”高煦应下。
高松慈爱看着高煦:“还有两场,今年的状元,便是你的了。煦儿,莫要让祖父失望啊。蔡家那小儿比不过你,其他地方的榜文章你也看过了,可有对手?”
高煦摇头:“其他地方到底贫瘠些,并无惊才绝艳之辈。孙儿有信心。”
高松更加高兴,放声大笑,又将自己平日最爱的一个砚台赏给了高煦,以示鼓励。
高煦捧着砚台回了自己书房,却并无多少高兴。
他这几日,忍不住想了很多回了。
刚才,他甚至也想问问祖父,为何自己文章那般好,行事如此得体,还是得不到松先生的一句赞许,甚至主动开口求了,都未能得到一副赐字。
可他知晓,不会有结果的。
祖父的答案,他早就知道。
可他还是不明白。
松峤不是被人称之为大家吗?为何要如此不公呢?
高煦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抿紧了嘴唇。
他想:定是我还不够好。我还需得更努力。
于是高煦收敛了心思,拿起书本,继续读书。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光阴。
至于徐韫——徐韫正和高玉两人逛街呢。
出都出来了,而且还有高玉身边的人保护着,她们两人便想逛一逛。
北平城现在几乎是一日一个样。
徐韫看得目不暇接,根本不舍得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