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雨眠梨花带雨的小脸,我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法言语。我或许可以将她从吕伯渊的怀里拉回来,可以与她细数世间万千道理,但此时深深的愧疚让我手足无措,怔怔地立在原地。生活的富足、无微不至的服侍、姨姨们的爱护与缺失的父亲相比,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当初允许盛青山自作主张做孩子们的义父,固然是权宜之计。但也不可否认,他每次来,给云洲带来的快乐和影响。雨眠总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原来她内心也有渴望。她的渴望一点也不比云洲少。
我不禁怀疑,在没有告知“何正武”的情况下,擅自将这两个小生命带到世间,是否太过自私与不负责任?我料到他会归来,也料到我们之间的鸿沟会难以逾越,他们彼此可能一生也无法相认……我希望母子亲情能给我带来慰藉,是不是在给孩子们带来伤害和遗憾?
“雨眠。”我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一边抹去她的泪珠,一边柔声哄道,“血脉相连才是父亲,你和云洲有自己的父亲。不是你喜欢,或者喜欢你的伯伯,就可以当做父亲的。”
“可他不要我们了,他死了。”随着话音,雨眠的声音带着哭腔,忽然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化作压抑的呜咽,“父亲没有回来,我们没有父亲。何嬷嬷说,娘亲会给我们再找个父亲。”她紧紧依偎在吕伯渊的肩头,像一只单薄虚弱的小猫,浑身颤抖,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温暖。
我微微一哽,责备与安慰交织,在喉中不安滚动。
转眼,与吕伯渊温柔的目光相遇,他轻轻抹去我脸颊上愧疚的泪痕,柔声说道,“让我来吧,你去院中缓缓?”
我不太放心的看着他,他腿上有伤,又哪里像是会哄孩子。倘若雨眠哭闹起来,怕是两人都要伤着。
他温热的拇指抚过我的眼角,像是看穿了我的担忧,“全天下只有你最是难哄。”话音落下,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轻拍雨眠的后背道,“雨眠比你听话多了,是不是?”
姜雨眠哭得正伤心,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我颇有些无奈,不知他给雨眠灌了什么迷魂药,才会这般依恋他。捂着胸口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我去透透气。”一连几番的折腾,让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
缓缓走出房门,雨停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
我靠进檐下的躺椅中,脑海中浮现各种念头。不知不觉竟然打起了瞌睡。自伤了心脉,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睡了不知多久,院门外的喧闹将我惊醒。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天色更暗了。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毯。
细听房中没有声响,我疑惑地回身观望,正对上河石注视的眼睛。
居然还没有走。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往外撵人,再不走,怕是又要留下吃晚饭了。然而我昂阔步地走进屋中,只见吕伯渊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呼吸匀称悠长,显然陷入了沉睡。软榻内侧,雨眠双眼如同黑夜里的星辰,目不转睛地守在他身边。见我走近,急忙摆手,似乎是怕我惊扰了她的吕伯伯。
此前我不止一次听河石向我哭诉,他家大人觉轻,难以入睡。
然而他现在躺在软榻上,身边还藏着个活泼好动的小娃娃,连我走到身边也没有醒,如此好眠,着实令人感叹。
天色昏暗,我强忍将人唤醒的冲动,点亮房中的烛台。
昏黄的灯光立刻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见我房中亮了,院中各间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让潮湿阴冷的雨后,染上一丝温暖。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何嬷嬷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与慌乱。来到门前时,似是被河石阻隔,陡然压低了声音,“姑娘,抢孩子的山匪又来了!何家的小公子被人掳走了,街上到处找人呢!一会儿就要搜到咱们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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