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衣倒在偏房中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已近正午,日头高悬。阳光倾洒,铺满内院。
河石和林生都跟着吕伯渊去了,庭院静谧,微风拂动枝叶出窣窣声响。
左右闲着无事,我便去厨房找李娘子打时光。李娘子清晨备过早膳,见着我并不意外,只道相爷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
一来无聊技痒,二来心中愧疚。我与李娘子提议,午膳由我主厨。李娘子点头应允,还打趣我说,自我来了,相爷似乎没有不吃的饭菜。
他确实没有不吃的饭菜,但凡夹在碗中,几乎都会吃完。但一起用过两月的饭食,怎会看不出他的喜好。我精心挑了几样吕伯渊平时爱吃的菜样,每一道工序都亲力亲为用心烹饪。
正当最后一道菜出锅,香气四溢。
门外有人通报“相爷回来了。”
时间正好,我与李娘子对视一眼,喜上眉梢。还未摘下身上的厨裙,又听那人喊道,“公主来了,备些酒菜。”
李娘子闻言,望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担忧,有同情,甚至还带着点儿难以言喻的愤慨。
我想她大概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匆匆解下厨裙,客套了几句,便抽身离开。为了不撞见萱乐,直奔后门。
……
从吕府出来的马车,犹如逃命一般,在蜿蜒的道路上快行驶。那车夫似是明白我的心情,不时出催促的吆喝声。而我坐在车厢中轻轻摇晃,心情甚是复杂。复杂到无力深想。直到下车,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然而前脚刚踏进回春堂,后脚就听见有人喊,“姜老板留步!姜老板且留步!”
我闻声回头,见着一张陌生的脸。
“姜老板,您不认得我,我是玉壶春的掌柜,徐福。”来人有些年纪,慈眉善目,满面红光,与我一般身高,但足有三个我绑起来那般粗圆,语气虽然急切,但态度算得恭敬。
枭记酒庄与醉仙楼早有来往,与玉壶春虽有竞争,但也是有生意在做的。作为寿城中东城和西城最热的两家酒楼,两位掌柜都算得是我的老主顾。只是前有季善安,后有盛青萸,与这位没有照过面。目光相触,我微微一笑,客气道“徐掌柜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时值正午,堂中没有病患。
但顾明彰和小厮、跑堂都在,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向我们投来。
“姜老板,先前我与季掌柜谈好了,预定一批庆丰收,以供秋收。虽说你们现在供不应求,是难了些,但说过的话总不能不作数了。前阵子换了盛掌柜来,我也说明过情况,她说与您商量。这转眼人又不见了,连句痛快话也没有,我差人去酒庄,只说酒窖中没有酒。我这才不得不来叨扰。这……”徐掌柜面露难色,连汗珠沿着鼻翼滚落都未知觉,“这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虽未进门,但堂中人将徐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神中,立刻就多了几分戒备。一阵阵眼风,刮得徐福莫名地扭头看去。
我扫了一眼众人,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顾明彰正要站起的身形,又缓缓坐了下去。
“徐掌柜,您莫着急,此事一两句说不清楚。”我望向不远处的小馆,客气道,“不知您用过饭了没有?若是方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详谈?”
徐掌柜怔愣一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连忙提议道“那不如请姜老板移步玉壶春?还未请您赏过脸?”
我确实还没有去过玉壶春。因庆功宴用酒,导致订单迟迟无法货,说来是我惹出的麻烦。季善安不在,盛青萸出门,临时无人顶替,生意不能不做;我身为东家,自当承担起这份责任。略微权衡,我颔应允。
“姜老板,请。”下了车,徐掌柜躬身在前,亲自引路。
此时正是酒楼热闹的时候,酒菜的香气交织,觥筹交错间,仍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多谢。”我随徐掌柜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拾阶而上。
“那位可是回春堂的姜神医?”有人疑惑。
“什么神医,人家可是枭记的东家,没听徐掌柜方才喊她姜老板吗?”有人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
“她不是被长皇子抓去了吗?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抓她?”另一桌的客人投来询问的目光,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
“听说是为了给大将军求情。”
“不是义绝了吗?”众人议论纷纷。
“这些年,大将军处处护着他,庆功宴险些空桌,大将军带帐中将军去给她作陪,情深意重,谁人不知。若不是那妾室从中作梗,二人怎会闹成这般田地。”
“可惜了,盛家这回怕是难以翻身。”言及此处,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我步伐未停,却将楼下的议论尽收耳底。
“我不信大将军会通敌。”
“谁能想到那妾室居然是敌国的九公主……”
“倘若不是早知道身份尊贵,怎会将一个妾室捧上天去。”
“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长皇子砍了一条胳膊。”
“那怎么将她放回来了?莫说缺胳膊少腿,我看着面色红润,一点事儿也没有。”
“哈,其中曲折,怕是比戏文还要精彩几分。”
“又有好戏看喽!”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