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得意亲笔所书的求援信,送到谢老将军案头的时候,林大公子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在江南传得沸沸扬扬了。
谢老将军不用看这封信,他也知道,这位林四少爷又一次跟他要援兵来了。
谢老将军拆信的时候,心里只想知道,林得意有没有在信里告诉他,林大公子的确切消息,这位到底是生是死。
老爷子展信一看,林得意在信里写着呢,消息是真的可能性七成,老爷子心顿时就是一凉。等看到林二公子有可能已经被围困在通云城了,谢老将军就把信放下了,他需要缓一缓。
谢老将军打了一辈子仗了,大事经得多了去了,所以想让谢老将军慌神,这个不可能,但谢老将军愁啊,他手里哪儿还有兵可派啊?如今江南的兵力都空虚了,再要往西南分兵,江南要是再出个乱子,他就无兵可用了。
江南别看现在没事,都看在看西南那边的热闹呢,可有一个问题是,江南的魏党还没清算呢,谁知道这帮人会不会突然窜出来?
送信来的护卫看谢老将军看他家四少爷的信,看到最后都咬牙了,这护卫大气都不敢喘。明明信是林四少爷写的,护卫却感觉是他做错了事一样,谢老将军这样,护卫都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林得意给谢老将军的信,写得也很简短,比起送去京城的那封,也就多了两句,跟谢老将军问好的话。可他这封信,谢老将军看了许久。
林得意的应对没有问题,这位不管兄长的安危,谢老将军也不认为他有错,国事不管怎样,都是最重要的,家人、家事都要排在后面。
“你等我写封回信,”谢老将军跟护卫说:“你家四少爷如今怎样了?”
护卫一听,忙说四少爷在养伤,伤情见好,随后他就大着胆子问谢老将军,是不是现在就派援兵,让他跟援兵一块儿回去。
谢老将军看这护卫一眼,小伙子长相不错,胆子也大,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要求的。
“宁娶高门婢,不娶寒门妻,”谢老将军小声念叨了一句。
护卫没听清,一脸疑惑地看着谢老将军。
就跟高门婢,寒门妻一个道理,在秦国公府当护卫,主子地位显赫,见得大人物多,去过的高门大户多,搞不好帝宫都过去,经历过的事情也多。你看,跟着他家四少爷要到江南的,结果去了西南,一天消停日子没过过。这样的护卫,跟别家的护卫他就不一样,论见识,做事的本事,寻常的官员,可能都不如他们。
“援兵我会征调,”谢老将军让自己的亲卫长上前,给他拿信纸,磨墨,一边跟护卫说:“你先送信回去,跟你家四少爷说,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征调兵马过去的。”
护卫:“是,小的遵命。”
谢老将军低头写回信,偶尔一抬头,见这护卫眼巴巴地看着他,下一秒要给他跪下的样子,老将军:“你有话就说。”
护卫马上就顺杆爬,问谢老将军这个尽快是什么时候,想谢老将军给个具体的天数,“求您在信里给我家四少爷写个日子,”护卫最后还鬼精鬼精地说,我这是替我家四少爷要的,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谢老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忙恭声说:“小的常栎。”
谢老将军记下这个名字了,下笔飞快地将信写好后,谢老将军才抬头看着护卫常栎道:“将信带回去给四少爷吧,跟四少爷说,我都知道了,兵贵神,援兵我会尽快调派过去的。”
常栎恭恭敬敬地又给谢老将军行礼,片刻没有多留,当即就又往梧州赶。
“将爷,”亲卫长将摊开的笔墨纸砚收拾好了,小声喊了,闭着眼,手捏着眉心的谢老将军一声。
亲卫长是天天跟在谢老将军身边的人,他清楚,现在他家将爷手下已经无兵可派了。这林四少爷急着要援兵,别看他家将军爷也几次承诺会尽快征调援兵,但他家将爷还能从哪里调兵呢?
谢老将军如今坐镇江南,他能调动的兵马,也仅限于江南一地。能全国上下调动兵马的,除了宣景帝就没别人了,林爹都没这个权利。
谢老将军又捏了捏涨的眉心,说:“兵马挤一挤,还是能挤出一些来的。”
原本十人一小队,改为五人一小队,多出的五个人就可以调往江南了,谢老将军想,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先调兵往江南,再向朝廷要求援兵吧,江南至少还能稳得住,西南那边可是火烧眉毛了。
“四少爷往京城送了折子,”谢老将军跟他的亲卫长说:“你觉着我这边事情难做?京城那边接到四少爷的折子后,还不知道要怎么个兵荒马乱法。”
林大公子死了,光就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京城炸翻天了,再加上林大相公可能还得搭上二儿子的命,嗯,林四少爷人也在西南……
“消息会比折子更早到京城,”谢老将军摇了摇头,将亲卫长刚收拾好的笔墨纸砚又摊开,脑子里过着稿子,他也要往京城送折子。
也不光是谢老将军,各地的官府,在听到西南的消息后,甭管消息是真是假,都会往京城送折子报信的。西南突然就有了战事,林莫停还死了,这样的大事,哪个地方官敢装死,当自己不知道啊?
往京城送求援信的护卫,一路上跑死了五匹马,自己掉了十五斤肉,骑快马跑进京城城门的时候,是他离开梧州的十二日之后。
求援信没往文渊阁送,也没有由太监转交宣景帝,这个叫吕兴的护卫,直接由大总管冯宝带进了勤政殿。
林爹由文渊阁匆匆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宣景帝已经将林得意写的求援信看完了。
林爹打量一眼宣景帝青泛白的脸色,他心里就知道了,传言多半是真的了。
林爹胸口一滞,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要给宣景帝行礼。
宣景帝却没等林爹行礼,便道:“山君的折子在这里,你拿去看吧。”
冯宝忙将求援信从御书案上拿起,双手捧着,一路小跑,送到了林爹的面前。
林爹看了还跪在地上的吕兴一眼,向来记忆力极好,见人一次后就会将这人记得清楚的林爹,竟然没能想起吕兴的名字来。
“雅言啊,”宣景帝喊林爹,声音涩地道:“莫停真的出事了。”
林爹拿着求援信的手微微一抖,明明这封求援信只是薄薄的一页纸,但林爹却几乎拿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