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担忧,但有些话不能跟高远明说,只能同瘦猴商量。
“彭良躲起来,一种情况是柳娥已死,他若是交出尸体,那就等于自行招认,这种事情他肯定是不干的。另一种情况是柳娥没死,他只是不愿把人交出来,又怕本王找他算账,因此躲起来了。”周敞手指敲击桌面叮咚乱响。
“这么说……”瘦猴也是“咯噔”一下,“要是奴才选,就选第二种可能。”
“哪里容得咱们选呢。”周敞心中觉得第一种可能更大一些,但刚才当着高远的面没提,现在说了无益。
瘦猴嘴上虽然如此说,实则心中也同周敞想得一样。
两人均自沉默。
正在这时,景姑姑急匆匆而来:“哎呀,王爷,不好了,不知怎地钟先生接到一封信,之后就晕了过去。”
“一封信,上面什么内容?”周敞从椅子里跳起来,又有不好的预感,“走,去瞧瞧钟先生。”
三人刚走出通往中殿的回廊,钟与手中抓着一张信纸,已经蹒跚而来,面色惨白,显然是刚刚转醒。
“先生,可是生什么事情?”周敞几步上前,一把扶住钟与。
钟与满脸悲切,抓着信纸的手猛烈抖动:“王爷,马兄、马兄……,他遇害了。”
“遇害?遇害是什么意思?”周敞一把夺过信纸。
信上字迹潦草,还是竖版的繁体字,捡着好认的字也勉强读个大概。
原来,**鸿前段时间因开医馆的事情得罪了当地县官,后来又因为水灾加上疫情,在赈灾一事上,更与当地一些势力生了冲突。
在一个月前,一次应酬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
官府表面断定为抢劫钱财不成进而杀人,但谁都知道**鸿就是被蓄意报复杀害。
这封信的落款是高运。
信件的最后,高运还写道,要为**鸿报仇云云……
“是我害死了他,若是他不去南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钟与满脸哀痛加自责,“也是我该提醒他,凡事徐缓图之,不宜操之过急。”
“钟先生,先暂放悲痛,得先让高运将马先生的遗体带回来安葬才是。”周敞就替高运不妥,生怕他年纪轻轻一时冲动再惹火上身。
高运要报仇,恐怕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到时候怎么向高远交代。
想到高远,周敞又吩咐瘦猴:“快去,派人将高远找回来,彭良的事情先放一放。”
瘦猴答应快步去了。
钟与得到消息最早,最悲痛的时候已经在晕厥中度过,已经冷静大半,却还是摇头:“不妥、不妥……”
“怎么又有不妥?”周敞心里也堵得慌。
**鸿其人,几次提及已经给她留下了印象,可直到现在还未能亲见其人。
若说其人是因为钟与举荐而死,还不如说是为奕王办事而死。
为奕王办事,与为她周敞办事现在还有什么区别?
原本还想,以后有机会要好好见上一面,当面致谢。
怎能想到人还没有见到就已经命归黄泉。
钟与亦指向那封信:“信是高运写的,可不能让他在南方冲动行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那是龙蛇混杂的沛水以南,多出暴民武勇之地……,是该让高远把高运叫回来才行啊。”
“先生与我想到了一处。”周敞把钟与往回廊底下扶。
“王爷,如今天气运送遗体殊为不易,现在南方除了几个一箪行的老人,就只有高运还是个孩子。而若是火化遗体……,若是火化,就再没有证据,将来可还怎么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啊。”钟与实在想得过多,不免又情绪激动。
周敞忙从他怀里掏小葫芦瓷瓶,给他在鼻子下闻了闻,防止再次晕厥过去。
“遗体若是要运回,最好是先火化……”周敞在这一点上也同意,但是对找出真凶却根本不抱希望,又扶了钟与在回廊边坐下,“至于找出真凶,从信上所写来看,恐怕是不可能了,至少指望官府是不可能了……”
“是啊,没有证据之事,更何况马兄之事一看便知是官匪勾结所为,又怎么能找到证据。”钟与亦是一脸痛惜,失望至极,“这件事情就算是王爷您出面,恐怕也是难办啊。”
周敞也是没有办法,又要安慰钟与:“事已至此,钟先生切莫太过伤悲。当务之急是赶快回信,让他们将后事料理了,让高运他们将骨灰带回,千万不可鲁莽。”
“王爷说得是,”钟与似也点头同意,却又道,“只是若遗体火化,马兄家中还有老母妻儿,可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如何向他们交代?”
“啊……”周敞这才想到**鸿还有家人。
原本“**鸿”三个字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代号,可如今人死形灭,却反而成了活生生立体的人。
谁人没有家人?谁人没有理想抱负,却都随着一条性命终了。
而她如何担得起,又如何向人交代?
周敞脑中一片空白,倒是奕王的意识出来担当:“这仇就是要报,也不能是这个报法,既然对方行非常之事,我们也只能用非常手段。至于家属,等**鸿的骨灰送回来,此前王妃给的分红总该剩下一些,一万两银子不知够不够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妥不妥,属下是说太多了,太多了……”钟与连连摆手。
周敞混没了主意:“钟先生看多少合适,从王府账上拨了过去就是。虽然多少银子都不足够弥补一条人命,但也聊尽哀思罢了。”
钟与沉痛点了点头,又躬身拱手:“也只能如此,属下代马兄的家人先谢过王爷。”
“钟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是我对不住马先生啊……”越是素未谋面,如今想来越是心痛。
两人又哀痛了一阵,眼见钟与承受痛死同窗好友的打击身体还很虚弱,除了劝慰节哀,就是请回去休息。
瘦猴这时也转回头,却还是没找见高远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