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讲究信守承诺,但事关这麽多百姓子子孙孙的血脉传承,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那位大师自称钓叟,看面相似乎不是中原人士,我当时在山中采药,偶遇了正在垂钓的他,他主动和我交谈,我们聊了许久的佛法。」
「他的佛法极为高深,就算是我师父都比不上,似是在有意指导我一般,不过他的佛法根基,并不是中原禅宗一脉,有些地方,我总觉得太偏激了些。」
三宝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
之前他听到百姓肩膀上的怪物诵经,就觉得像是密宗经文,当时其实想到了那位大师,只是他不愿意去恶意揣度别人。
那位大师学识渊博,心胸开阔,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长者,智慧之深让他敬佩不已。
虽然两人的佛学理念有所冲突,但他还是很尊敬那位大师的,只能暗自希望,对方不要牵扯到这件事中。
「那位大师喜欢给我出题,让我思考出答案后再去找他畅谈,几天前他给我出了一题,叫何为放下,不过这些天我忙于治病,没有再去找过他了。」
张九阳点点头,望着三宝笑道:「你还真是招人喜欢,这麽多修士苦苦寻找的世外高人,却对你青睐有加,说是出题,我看是想收你为徒。」
三宝总是能让他惊讶。
他甚至都怀疑,这小和尚不会就是此方世界的天命之子吧?
走到哪都有奇遇,各路高人都对他有好感。
「张大哥说笑了,我只想入白云寺修行禅宗佛法,对密宗之道并无兴趣,和钓叟大师交流佛法,只是想触类旁通,开开眼界。」
张九阳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就是三宝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其心至坚,纵然面对万般诱惑都能不改其志。
即便知道老和尚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高人,他也毫不动摇,心中在意的,只有佛法本身。
这一点就连张九阳都做不到,因为他骨子里是偏功利的,什麽东西能增强战力,他就更侧重什麽,注重实际效果。
「张大哥,钓叟大师他……真是幕后之人吗?」
三宝有些忐忑,他打心眼里敬佩钓叟大师的智慧和佛法,不希望这样一位佛门大师,却做出如此恶事。
张九阳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那块青石前,伸手抚摸着那条红线。
这红线是那老和尚所画,看似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他却看出了不简单的地方。
他的眼中有阴阳太极图流转,道韵自生,眉心天眼更是熠熠生辉,有天火在燃烧。
一开始,倒并没有看出什麽不妥,可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太对劲。
他继续看着,视线越深邃,凝聚在那条红线之上,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一切都化作虚无。
突然,那静止的红线似乎游动起来,似是某种古老的生物从沉眠中苏醒,散着一种苍茫和荒凉的气机。
……
青山碧水间。
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和尚正在岸边垂钓,微风吹动他雪白的胡须,皮肤上的每一寸褶皱上都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的身上有着一丝腐朽的味道,可偏偏又能和周围生机勃勃的景象水乳交融,一坐数个时辰,握着鱼竿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静而生定,定而生慧。
突然,水面荡漾起一层层涟漪,老和尚的手终于动了,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浑浊,似是睡着了一般,但当望向湖水时却闪过一丝诧异。
提起鱼竿,钩上无鱼。
但他却知道,有什麽东西……脱钩了。
那潭沉寂的死水中,不知何时来了一条厉害的大鱼,甚至还想和他这位钓者来掰掰手腕。
「有趣的一条鱼。」
老和尚清醒片刻,又缓缓闭上眼睛,好似陷入了某种沉睡的状态。
山风丶水流丶鸟鸣丶花香……
他仿佛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引得一只麻雀飞来,将他头上的斗笠当做树木暂时歇脚。
然而没过多久,水底竟然响起一道深沉的吼声,宛如龙吟。
麻雀被吓得仓惶飞走,但身子刚刚腾起,羽毛就开始衰老脱落,失去了所有光泽,最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尸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腐朽。
老和尚却对这一切闻所未闻,甚至微微打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