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歉意道:“不巧了公子,胭脂楼被贵客包下了,还请公子改日再来。”
说罢就要将门关上,不料刘子明极为蛮横地抓住门扇,怒道:“拒不接客,这算什么道理?那位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般蛮横的做派,况且楼里那么多姑娘,想必这位贵客也是艳福难消,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前鸣沙县县尉欧阳诏想要与君同乐。”
“原来是欧阳县尉,胭脂楼怠慢了,小可这就去通报一声。”
刘子明笑道:“有劳。”
门被轻轻掩上,那男子并未起疑心,想来那吕刺史也很难识破,沙州地设鸣沙,敦煌两个县城,幅员辽阔,单说郡县一级的主官就有十几位,手底下的官吏更是不计其数,所谓县令一说并非有名无实,好友欧阳诏身为探花郎,第一个赴任的地方就在沙州鸣沙县,欧阳县尉自当官以来可称鞠躬尽瘁,连续破获几十起大案子,在地方磨砺八年后这才因功调升军籍,又经过三年边境厮杀,最后才升为了白霄军都尉,对于这些实际敦煌当地人多是耳熟能详,而对于刚刚调任沙州不久的吕远道来说却未必能看破其中的猫腻。
所谓灯下黑,便是这般道理。
大门咿呀一声再次被推开,开门者却不是刚才那位男子,而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美丽女子。
清秀女子朝刘子明施了个万福,纤手一伸,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柔声道:“大人久等了,里面请。”
刘子明点了点头,负手跟着女子踏入胭脂楼,一楼与寻常烟花场所并无不同,直上二楼才是内有千秋,装潢古色古香,大抵是堂中火烛点燃了麝香一类的香料,味道沁人心脾,直扑鼻尖,地上铺满了张质地柔软的毛绒地毯,内有地龙御寒,大大小小几十号房间,都取有古色古香的雅名。不等刘子明问,女子便带他走进了一间名为“赏月”的房间,纤手一指,示意刘子明先行入座稍候,她去将姑娘们喊来。刘子明报以微笑,双手撑在一张绒玉床上,颇为享受,撇头环顾四周,有美酒葡萄夜光杯,有梵香浴桶,有琴棋书画各样风情趣物。
等女子退了出去,刘子明起身走到一扇通风窗前,推开一角,抬头去斜视那三楼的栏窗,其实这招他在康乐的红袖香时用过,如今为之不过是旧计重施,近水楼台先得月,唯有挨近此处才能对楼内情况看的细致。
哒哒哒,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子明连忙将窗户掩住,坐回原位。门再次被推开,十几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姑娘陆续进入房间,环肥燕瘦,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显得媚态十足。
先前那年纪不大的清秀女子竟是小掌班一样的清倌人,一个眼神递了过去,众姑娘们都噤若寒蝉,瞬间挺直胸膛,乖巧站好,再不敢在贵客面前放肆。
“大人,楼中的姑娘皆在此处,若有瞧上的,可与我言讲,只是价格先要和大人说好,一位姑娘要收一块银锭,大人,可接受否?”
刘子明轻笑道:“当然没有问题。”
清秀女子巧笑嫣然道:“大人请吧。”
姑娘们站成一排,走近让客人细瞧,没有丝毫的脸红扭捏,反而抛起媚眼,勾人魂魄。
刘子明本来就不是来狎妓的,只是若不选上一两个恐怕会叫人起疑心,他刘大人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断不会如此不挑食地胡乱留情,心想,眼下随便寻个不谙世事的乖巧女子应付即可。
胭脂楼身为漠北里唯一的青楼,调教女子的手段本是和中原之地学的,不想青出于蓝胜于蓝,楼里的姑娘不仅有南陵人还有北陵女子,胡人女子,各番国女子,乖巧听话的,刁蛮任性的,无所不包,口碑极好,因而日益壮大起来,往来嫖客络绎不绝。
刘子明躲开一些媚色女子的投怀送抱,将目光瞥向右边,眼角瞥见右边角落站了一位身着一件淡黄色绸衫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纯,眉梢眼角,颇为淡雅,兴许是第一次接待客人,她的双手从进来开始就死死抓住裙摆,神色紧张地咬着薄唇。
刘子明走到她面前,细看之下瞳孔蓦然一抖,脸庞之上罕见的露出惊色。
那女子先前不敢抬头,当刘子明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同样是嘴巴微张,震惊不已。
那女掌班看刘子明眼神有异,看出了点什么,问道:“大人,可是看上了哪位姑娘?”
刘子明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角落的那名淡黄衫女子,“我就要她了。”
女掌班眉毛微蹙,道:“大人,这姑娘是个聋哑人,也是第一次接客,要不是人手不够,哪里轮得到她?若是大人要她,就不好意思和大人要整块银挺了。”
刘子明从袖口抛出一块银挺,平淡道:“无妨。”
面色清雅的女掌柜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好就收,让其他姑娘们撤下,留下那位黄衫女子用手语交代了几句,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她们刚走,那名聋哑的淡黄衫女子便眼眶湿润,垂头不语,泪珠儿扑簌簌的掉在衣襟上。
刘子明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揽入怀里,温柔道:“乖,粽子姑娘,已经没事了。”
女子泫然泪下,没过多久终于还是止住了哭声,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出几声呜咽,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