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芒越明亮起来,黑色的天幕已褪成淡蓝色,大漠深处,昼长夜短,喧嚣了一夜的铁衣城即将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
那位衣袖尽损的橙衣中年男子双手捻起一柄杀意尽丧的袖珍黑剑,缓缓掠至城头,见白衣席地而坐闭目养伤,眼神平淡了几分。
守在他身侧的佩剑女子却是如临大敌,一柄手中伏羲剑气隐隐萦绕,在阳光下泛起刺目金光。
洛无双抹去嘴角的鲜血,轻轻屈指一弹,凝神魄震颤几分后掠过冷双儿,直直归入南宫眉心。
洛无双叹气道:“可惜了,一剑之后再借一刀,剑仙先生留存于世间的无上剑气在这一夜过后,终究是一扫而空。”
冷双儿指尖抹过剑鞘,拦在这位仅是轻伤的洛前辈身前,说道:“若是洛前辈还不过瘾,冷家冷双儿愿陪您过上几招。”
洛无双看向城内莽台方向,摇了摇头,洒脱道:“大事已定,洛某注定无功而返,然,能领教剑仙一剑为幸事一件,也算不虚此行,他日若有缘入鸿鹄城,老夫必领教一番冷家绝技!”
冷双儿缓缓合上伏羲剑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气魄豪迈的洛城主,语气平静道:“洛前辈,娘有话要我传达给你。”
洛无双嘴角微扬,伸手示意打断了她的话,眉头一挑,忽然笑了起来,他嚅动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悔。”
冷双儿轻轻点了点头。
洛城主大笑三声,转身离去,迎着孤烟朝阳,朗声道:“好个不悔,不愧是我洛无双的女儿。”
冷双儿看着这位武评第八的高手背影消失在长河尽头,心头尚未松弛下来,红靴微偏一个弧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眼角瞥向城北,有数上百道气机掠向城头。
红衣转身衣袖一振,伏羲剑气扫荡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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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童姑娘缓缓睁开眼。
现自己置身于一间装饰锦绣繁华的雅致厢房内,身边守着一个长相阴冷的男子,看起来就是凶神恶煞之徒。
“你是?”童姑娘头晕沉沉,强撑着起身。
男子低沉道:“我叫墨禾,受刘子明之托等你醒了,送你去央州。”
童姑娘愣了一下,犹豫道:“他人呢?”
墨禾嗓音压低,平淡道:“去陇右境内,白驹城。”
“去哪做什么?”
墨禾冷漠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医术精湛的童姑娘打量了他一眼,嘴唇白道:“你身上有伤。”
“没事。”墨禾看了一眼腹部的粗略包扎,匆忙起身道:“你既然醒了,我们这就起程。”
童姑娘伸手去解开他那缠在腰间的布帛,“不行,你这样走不远,劳你帮我的医箱取来,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不劳烦姑娘了。”墨禾再次拒绝。
童姑娘自己起身,在桌上取过医箱,动手将墨禾腰间那缠的七扭八歪的粗布条解开,蹙眉道:“伤者听医嘱那是天经地义,他既然让你保护我南下,你若是有半点闪失,那他岂不是所托非人?”
墨禾听这话后身子一僵,眼神迷离,就任由童姑娘包扎没再挣扎,只是忽然喃喃道:“这话她也说过。”
童姑娘霍然抬头,看见了一张温和笑脸,她微微一愣,心头泛起一丝酸楚。
……
……
白驹城前的平川驿馆,是一所私驿所在,占地不大却生意红火,这里南来的北往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不同于白驹城前其余两家宽大舒畅的官家驿馆,非官身不得入住,平川驿的入住条件就宽松许多,店主是个吃过见鬼气态稳重的老江湖,对来往的住客一视同仁,无论是怎样的怪人,只要能交起价格公道的一挺银锭,就能安排上房一间,绝不多问一句,反正心知肚明大家都是冲着白驹城的神驹宝马而来,多是小住一晚天亮进城,没人会自讨苦吃闹出动静,毕竟官老爷们所住的馆驿离此地不远。
这些年相党的影响下,白驹城那些有军方背景的官老爷们逐渐沦为硕鼠,贪污成风,白驹城又是军事重政,按理说对待马政本该严苛,可巧妇尚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心怀鬼胎的刁妇?白驹城本有一片沙漠绿洲之地,经过几次大的战事后逐渐荒废,牧草贫瘠不宜养马,加之近些年管理不当,滋生出数千养马户出身的响马大盗流窜各处,马患为陇右之最。
特别是刘子明出京游历以后,两党党争日益激烈,朝廷上下是人心惶惶,换来的结果便是无论是军方豪强子弟,士家大族,亦或是江湖门派对马匹的需求都与日俱增,久而久之白驹城官面上允许民间贩卖马匹,但不许养战马,只能买劣等老马,暗地里在这天下马道第一城方只要有钱便可战马私售私买,城中军防力量固然强大多与边军同气连枝,可也免不了地方养马大户私下贩卖马匹,更有军中将校亲自贩卖,无视国法猖狂至极,因此人人都愿来此地碰碰机会,砸下千两个两金银求门道只为有机会觅得一等战马,无论是献宝大宗大户还是训为坐骑,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刘子明不同于寻常住客是牵马入店,店伙计擦亮眼睛也不敢置信这位年轻俊俏的好看公子竟然牵着只脾气暴躁的大虫走进院落,老虎途经马马厩眼冒凶光,吓得马儿受惊便要放足蹄奔,幸亏刘子明及时按下白虎,又背生出金丝六臂,共计八臂牵住四方逃窜的高大马匹,硬生生将马头一拽扯回了马厩里,吓得店伙计当场尿了裤子,奶奶的,敢情这位公子还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力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