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突然想起杜荆在狱中对她说的话——
“不知道陛下有一现朝中无人可用的时候,又会不会后悔呢?”
如今想起他这番话,叶倾怀感到有些后怕。
史太平渎职泄题私相授受,她可以革职;杜荆滥用职权知法犯法,她可以流放;陈学申倒卖公粮杀人灭口,她也可以处置。
但是,如果朝中尽是史太平、杜荆、陈学申之流呢?
她难道还能将朝臣尽数处置了吗?到那时,谁来替她传达政策、处理政务呢?
若是那样,她岂不是站在了整个朝廷的对立面?
直到此刻,叶倾怀才真正理解了当时承门外,顾世海为何会说她是在造“朝廷”的反。
从前,她接触最多的朝臣是6宴尘,而其他朝臣在她面前也尽是良善的一面,她便觉得朝中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良。
可自从那场三司会审上,她看到了朝臣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起,就像是在浮华的画卷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从此这个口子越裂越大。大到叶倾怀感到害怕。
“当真是水至清则无鱼吗?”叶倾怀呢喃自语道。
偌大的奉先殿上寂寂无声,只有烛火微弱的噼啪声在回应着年轻皇帝的疑问。
——
八月十八,塬上仓场案结案,仓场总督薛松因私开公粮被革职问斩,另有其下主事等人被革职流放,户部司农司司长陈学申因监管不力,被调至鸿胪寺降任少尹,户部尚书和侍郎连带罚俸半年。聂卓琛追封二品,遗属受朝廷供养。同时,京兆府出面整顿盛京黑市,追查仓场流出的粮食。
刑部结案公布的隔日,陈远思的病情突然有了好转。很快,他便向朝廷申请了宫中乘辇的特权,拖着病体勉勉强强来上朝了。
随着陈远思的复出,朝中的钱粮很快又运转了起来。
虽然塬上仓场的粮食出了问题,但是在陈远思的一番周转下,允州前线的粮食还是稳定供给上了。
陈顾两党这一局的较量,似乎是打了个平手。
一定要说的话,开局不利的陈远思似乎更胜了一筹。
毕竟比起杜荆的流放,陈学申只是被调离了户部去做了个闲职。
只要还留在盛京的官场上,一切就尚有转机。
然而,朝廷和民众的视线并没有集中在两派的党争上多久。
因为,还没过半个月时间,一个极其重磅的消息传到了盛京。
大景的军队在允州前线打了败仗,伤亡三万余人,顾海望被俘。
消息是八百里加急秘密进京的,兵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顾世海就和何青长一齐进了宫面圣。
叶倾怀正在文轩殿批阅奏折。
因为党争愈严重,近来叶倾怀收到打小报告的弹劾奏折不胜枚举,每日都要处理到黑。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幻听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刚复活的时候,有一种灵魂飘在空中的感觉,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很朦胧,要做出什么动作也十分困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