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负手踏进牢房,头也不回对身后侍卫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说话的是晋的御前侍卫,名叫袁仁挺,是赵胤实从禁军中推举上来的。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不了解叶倾怀这个皇帝惯于胡来的性情。作为对皇帝人身安全的第一负责人,敬业精神让他没办法放任皇帝与流放犯独处一室。
“没事的,去吧。”叶倾怀抬手按上了身侧的佩剑。她如今只要出宫,从来都是剑不离身。
在6宴尘和赵胤实的轮番教导下,她的剑术已有些模样了。虽然要说上阵杀敌还为时过早,但面对一个手无寸铁面肌瘦的前刑部尚书,还是有些自信的。
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叶倾怀更担心的,是眼目众多的局面下,杜荆不肯与她多话。
皇帝虽然言辞温和,袁仁挺却能从她身上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力,让他不敢不从。
众人都退下后,叶倾怀才把目光重投到了杜荆身上。
“杜大人,朕来送送你。”叶倾怀开门见山。
杜荆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一下,但他的面颊如同石头一般僵硬,竟没笑得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倾怀道:“今日晌午,杜正恩被正法了,朕去看了。”
杜荆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眸又垂下去了些。
“你可后悔?”
叶倾怀看着他,脸上没有喜怒,像在审视着一件不会说话的古玩。
午后的阳光从杜荆背后的小窗洒进牢房,将他背光而坐的身影投映到冰冷的石上。叶倾怀一半站在牢房的阴影中,脚下正好踩在杜荆头部的影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杜荆突然苦笑了一下,道:“陛下希望罪臣后悔什么?后悔调包了杜正恩吗?还是后悔保了顾长史?”
叶倾怀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盯着他。
杜荆缓缓摇了摇头,道:“罪臣没有什么后悔的。再来一遍,罪臣也会这么做。”
“顾海望值得你这么做吗?”叶倾怀问道。
若不是为了拿到顾海望的长命锁,杜正恩的案子本可以拖着不办,他也不必铤而走险私换死囚。
杜荆像是一潭死水,任凭叶倾怀说什么都激不起涟漪。
但他看着叶倾怀的眼眸中却并非那么平静。
叶倾怀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一股不该属于流放犯的执着。
上次君臣二人在亲贤殿中夜谈博弈时,杜荆眼中似乎也有这样的执着。不同的是,此刻他看着叶倾怀已没有了当时的畏惧和试探。
“顾海望不值得,但顾老值得。”杜荆答道。
叶倾怀微微蹙了蹙眉。
顾世海的这些党羽对他当真是忠心。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看到叶倾怀蹙眉,杜荆自嘲般笑了笑,道:“在陛下心中,是不是觉得臣罪该万死,顾老也是大奸臣?陛下以后就会明白,这个底下多的是比罪臣更该死的人,朝堂上也多的是比顾老更难缠的奸臣。”
“陛下问罪臣后不后悔,罪臣唯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小瞧了陛下。”他顿了顿,看着叶倾怀的双眼也亮了起来,闪烁着仇恨的光芒,“陛下问罪臣值得吗,罪臣也想问一问陛下,就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民女,把朝廷搅得翻覆,值得吗?不知道陛下有一现朝中无人可用的时候,又会不会后悔呢?”
听他主动提起秦宝珠,叶倾怀顿时怒火中烧,她竭力保持着平静道:“她是朕的兰妃,不是什么不知来历的民女。至于朝中有没有人可用,便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
“陛下今日来送罪臣,是想看罪臣如何落魄,以慰兰妃娘娘在之灵吗?”他说到“兰妃娘娘”四个字时难掩面上的讥讽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