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说完,不止李曦明默默低头了,李周巍都不好应他,只好颇为生涩地转了话题。
“不知大真人贲临,有何指教?”
李周巍问了一声,隋观抿了茶道:
“自然是来寻你的!”
他颇有笑意地道:
“我从渌语天出来,真是好大一场动乱,好不容易有些人使唤,如今也折腾没了,北边的一群猪狗又咄咄逼人,很是不痛快。”
他眼中的笑意终于慢慢淡了,显现出凌厉的寒意,庭外的飞雪没有一刻流动的机会,始终凝固在一定范围之外,显然是被他的神通笼罩,寻常人不能查。
“如今,我想过江办一趟事情,也收拾收拾景色。”
此言从他口中吐出,两人心中皆一凛。
隋观虽然一口一个杜青,随随便便就是北嘉、孽龙,可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是渌水真君意志的延伸、把他的举动看作是杜青的授意,此中的意味不可谓不深远。
‘难道这位渌水真君真的要重新扛起太阳道统的大旗?’
“不知…大真人有何安排。”
隋观看了看手里的小杯,笑道:
“我要你李氏过江。”
“不止你李氏过江,太阳道统要过江,青池宗也要过江。”
他的神色虽然充满笑意,可那双青紫色的眸子中幽幽,宛若一池清塘,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吞噬着一切光彩。
李周巍沉默片刻,低声道:
“大真人可欲与北方斗法?”
隋观笑道:
“有什么斗法不斗法的!”
这话一出,亭中静的没有半点杂音,这大真人缓缓站起身来,在亭中踱了两步,望着外头满天凝固的大雪,静静地道:
“不出一年半载,戚览堰必然起争端,我要他一头撞在山稽的铁壁上,再被反推回去,连带着丢掉玄妙…”
他那张脸虽然有笑意,可不知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一边开口,一边将李乌梢手中的画卷接过来,答道:
“只是要你参与,李家再出一些有修为的而已。”
他口中有修为的,显然不是什么胎息练气,恐怕也要是筑基了。
两人沉默思量,隋观自顾自地转过头,重新把那画卷取过。
于是凭空捉出一只墨笔来,在杯中的茶水上轻轻一点,再将那画卷摊开,往那空无一物的瞳孔中轻轻点了两下。
“滴答!”
一时间渌水声动,滴答不止,是有洞泉喷涌,云雨沉浮,一股湿润的水气蔓延开来,在空中形成重重叠叠的淡青色水雾。
那两枚空荡荡的眼眶之中顿时浮现出青紫色的瞳孔,原本在衣着上轻轻一点、以示颜色的青色也迅扩大,将所有色彩通通赋予完整,整幅画立刻活了过来,仿佛是隋观亲自站在画中。
“宁婉先会过来,到时李氏和青池要越江而过,一路牵制,那几个紫府散修都会一同安排。”
他一只手提住上摆,轻柔又仔细地把这画卷好,连带着那丝绸都束回去,把一切收拾的简洁大方,这才放到桌上。
李周巍静静看着,眸中的光彩闪烁,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这画卷上蓬勃的渌水之力,而眼前的隋观已经转过头去,随着台阶慢慢踱下,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家…被北方的那些个人物压在江边…难道没有半点脾气?你数出个一二三四,有没有谁不顺眼的,到时候请他看一看画好了。”
话音未落,这青衣的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天地中的飞雪凝固之景也重新恢复流动,呼啸的寒风吹进亭中,让茶水泛起点点波纹。
“呱!”
远处寒鸦的啼叫悠长绵延,点缀着这一片飞雪重新生动起来,种种喧闹也重新浮现,一切不再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