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岁冬,雪落梅胭。正值新年之际,王城上下张灯结彩,自朱门绣户到市井瓦棚,都是一派辞旧迎新的新气象。
一片碎雪飘飘荡荡地落在了鼻尖,一点点化开变成水珠。坐在檐下的小团子裹了大氅又抱了汤婆子,饶是如此还是打了个喷嚏,抱着自己缩了缩。
却依旧拒绝了侍人回屋烤火的提议,坐在檐下不愿离去,指着梅枝打了侍人去折,才落得个耳朵清净。
“折枝,去替我折一只红梅吧。要当心些,不要把上面的落雪拂去了。”
名唤折枝的下人看了看那十余步外的梅树,又不甚放心地看了看自家雪团似的小主子,最后还是没能忍心拒绝。
她将自己手里的银狐披肩往小团子身上一搭一系,确保什么乱雪寒风也冻不到一点。这才加快脚步向着梅树匆匆而去,想着战决折完了赶紧回来。
折枝挑了开得最艳的那一枝,小心地掐断没弄碎一点覆盖在上面的积雪。走回去的路却要放慢了脚步免得伤了梅雪,她抬眸去看乖乖坐在檐下几乎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的小团子,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当年刚北击匈奴从塞外凯旋的从一品骠骑将军却在回京当夜遭了刺杀。主使者查之不明不了了之,将军夫人却动了胎气,月份不足生下了如今的幼女。
因着月份不足,再加上胎位不正,能做到大人孩子都保住已经是万分不容易。却也让这位小小姐落下了体弱多病的病根,和个雪娃娃似的风吹不得日晒不得。
要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也便算了,上面有父母算上哥姐全家惯着,正值风头盛的时候。上头又因为刺客的事情亏待了将军,这全家供起来的脆弱宝贝便是要打皇子也是使得的。
偏生乖巧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童,知道自己和那些跑跑跳跳的同龄不一样,却也不曾怨怼过什么。对待下人也谦和得厉害,这谁让看了不叹一句可惜,再升起些爱怜的心思了。
坐在檐下看雪的祝影哪知道自己这个素来沉默寡言办事稳妥的侍女脑子里尽是些妈妈粉看崽崽的爱怜。她抱着汤婆子缩了缩脖,想着今天晚上的家宴能不能找机会偷偷多夹两筷带把肘子。
汤婆子摸起来一点也不毛茸茸,怀念豹豹肚皮的手感了。又温暖又柔软,抱在怀里,身上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可惜豹豹去了培训机构学习技能,只交代了这个位面的任务就匆匆离开了。
不过投放的时候出了岔子,再加上这个身体是捏造出来的,就导致她现在剧情没有记忆也没有,只有剩下一个光秃秃的任务要求。
『任务:一统天下』
时年六岁的小团子祝影托腮看着漫天雪景皱了皱眉,思考怎么一统天下成就霸业。
好愁哦…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偷吃肘子吧。
“小影!到处寻你不见,原来你在这里!”
稚嫩清脆的孩童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了踩踏木板杂乱有力的脚步声,冰冷的气息从身后覆盖,她的眼睛被捂住了。
“小影猜猜我是谁?”稚嫩的嗓音被刻意夹出来尖细的腔调,祝影抖了抖身子,莫名联想到了前院日日打鸣的大公鸡。
“子弈别闹,你刚在雪里打滚一身寒气,莫要把幺妹冻坏了。”
又是一阵脚踏木板的“哒哒”声,女孩抱了插了梅枝的小玉瓶,在祝影旁边拂了拂碎雪坐下,将祝影放在大氅外的小手塞回去,又放了自己的汤婆子进去。
“是子弈和姐姐。”子弈和子棋,她在这个世界一母同胞且年长两岁的血亲。虽然是哥哥早出生了几分钟,却是作为妹妹的子棋看起来更沉稳知事些。
“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哥哥。哪家妹妹天天唤兄长名字的…子棋不乖就算了,怎么还把妹妹带坏了。”
糯米团子般的兄长不甚满意得哼哼着,却还是松开退开了些,免得自己身上的寒气冻着自家雪砌的妹妹。
身后的冰雪气退开了些,然后是一派暖烘烘贴了上来。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偏头去看她的脸,然后眉眼弯弯笑了笑:
“嘿嘿,这样就不冷啦。”
小团子解开了外袍敞开怀,拿了衣袍将自己连带着更小的团子一并裹在怀里,卯足了劲伸长小短手想要系上扣子:
“哥哥把小影揣进怀里,这样…就不冷了!啊啊啊怎么扣不上啊。”
“公子这是做什么?”怀拢梅枝的折枝走上前来蹲下身,将那还带着积雪的梅花放在了祝影的手心。
“我在把妹妹揣进衣服里,这样她就不会冻到了!”糯米团子兴致勃勃,却被旁边的同胞妹妹泼了冷水。
“可算了吧。你毛手毛脚的,那铁铸的物什都能让你造个大坑,妹妹被你揣走了,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丫头坐在檐下踢了踢脚丫,将自己头上的两个兔毛球球饰拿下来插在祝影头上:
“这是我们上街买的。给你捎的那份让子弈那家伙爬树滚雪一通胡闹不知道落在哪儿了,我的给你戴。”
“还有外面买的小点心…咱们不告诉娘亲,等晚宴后你来我屋里,咱们一起吃。”
“我呢我呢?”少年不甘寂寞地出声提醒。
“你?”小姑娘侧目瞥了一眼,眨了一下又移开视线:
“蹲南墙头上喝风去吧。”
“…噗。”
左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娇纵姐姐,右边是蔫哒哒霜打茄子似的开朗哥哥。难得做一回小孩子的祝影左边拥着右边抱着,感叹自己难得人品大爆,落得这样幸福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