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相间的帷幔、没有任何装饰的橡木床架、质感粗糙的皮毛被子、压在脸颊和枕头间夹着些些红丝的凌乱黑。
还有被窝里包围着自身,异常炙热而陌生的体温。
当醒来朦朦胧胧察觉到这些事情时,就算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安雅依然清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她痛苦又疲倦,抬手捂住双眼,既不想面对厚重窗帘微微飘荡的缝隙中刺入的白日阳光,也不想面对床上床下散落衣服和酒瓶的一片狼藉。
和……
安雅转过身,身边那个男子仍在酣睡。
这个年轻男巫一向张扬跋扈,那头红就像是他内在的具象化,长及肩膀总是会绑成小辫子,收拢头顶再束至脑后,露出一路从鬓角爬行至耳后的黑色刺青。
这还是安雅第一次看到那头红披散,些些盖住了那张精致如雕刻的脸庞。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张脸安静平和,靠得她如此近,肩上细软的绒毛都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鼻息。
这个男巫很优秀,也年少轻狂,狭长的眉眼总是半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近战术式课和咒术课的教授和他在课堂上冲撞过几次,可就算修理他多少次,年轻男巫总是硬着脖子不服气,要罚任罚,下次还敢。
那两位教授在这座魔法学院里算得上作风强势的巫师,可这年轻男巫就像是一颗臭石头,就算被教授们碰碎了,也还是比他们的脾气臭上几分。
然而,安雅觉得他能和两个教授起冲突,还代表他有稍微把这两堂课放在心上。
毕竟在她教授的魔法史上,这个年轻男巫总是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上埋头大睡,小论文爱交不交,也根本不在乎成绩,期末只写了几道答案能及格就行。
是的,这个和安雅一起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被窝里的年轻男巫,是她的学生。
斯内费亚特男巫学院里最受瞩目的在校生,魁地奇校队选手,家世来头不小。
赛恩·威尔逊。
那张好看且年轻的脸清楚映入眼帘时,安雅这才彻底清醒,惶恐瞬息爬上心头。
她强撑着起身,感受到身体明显经历过欢爱,再看到赛恩露在被子外的胸膛,少年人精壮的薄肌上面满是吻痕和牙印。
太糟糕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头疼得几乎爆炸,安雅的双手捉得精致照养的黑卷蓬乱扭曲,心头翻江倒海,懊悔自己不该答应接下暑假的舍监工作。
赶在窒息前,她捡起床下的袍子立刻罩上,再快把自己的衣物一一捡起。
被扯断的胸衣、少年衬衫上摇摇欲坠的纽扣,一时让她面红耳赤。
不准回想昨晚生了什么!
安雅严厉打断自己的脑子,动作慌张,捡完东西后,光着脚逃出去。
门扉开启又关上,室内恢复平静久久后,床上的那个年轻男巫睁开了眼。
那双一向张狂气盛的琥珀色眼睛,看着那扇门徬徨失措,僵硬很久的身子依然不动。
赛恩不是循规蹈矩的小孩,但刚刚睁眼看到那位夫人躺在身边,海藻一样的黑色卷缠在他身上,心跳猛然加,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他真的闯出了大祸。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脑中隐约想起的破碎画面,更是让他心慌,只能一直盯着夫人的睡颜,连呼吸都不敢。
在意识到她快清醒时,赛恩的胸口像被重锤一击,吓得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现在她走了,赛恩却依然盯着飘拂的帷幔,感受着她留下的余温和香气,久久无法回神。
还未成年,还是个处子,他就跟自己的魔法史教授上床了。
安雅·巴斯克维尔。
赛恩最不在乎的教授,不曾和她说话,不曾正眼瞧她。不止是因为她教授的是无聊陈旧的魔法史,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这个女教师是一个哑炮,一个画不出咒式,施不出咒语的哑炮。
还没转学到这间学校,赛恩就听闻过她的名字
她是高贵古老的纯血家族巴斯克维尔家的第一个哑炮,但她没被溺死,没被驱逐,反而被她的父母精心照养成人。
最后还能在这座男巫学院觅得一个魔法史教授的体面职位,只因为这座学院是巴斯克维尔的祖先所创建,也被这个家族世代掌管。
但巴斯克维尔家的上一代家主夫妇再如何为女儿铺平道路,都无法掩盖她最致命的缺陷。
在魔法界里,哑炮一文不值,这是铁一样的法则。
安雅·巴斯克维尔在魔法界的风评里就只是个运气极佳的哑炮小姐,显赫的家世、父母的宠爱都无法让她和真的巫师平起平坐。
自然而然,许多学生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包括自视甚高的赛恩。
但现在,他竟然和这个一文不值的哑炮小姐上床了。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一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巫用手背遮住眼睛,只觉得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那一个牙印一下子烫得很。
最糟糕的是,跟他上床的女教授是有夫之妇。
她的丈夫就是这所魔法学校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