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武大炮猛烈的炮火打击下,残存的水师在刘国轩的带领下一直退出了五里地,完全脱离了神武大炮的射程,所有人这才喘了口气。刘国轩望着残存的明军水师,简直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郑成功辛辛苦苦建立的水师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损失大半。
刘国轩大致清点了一下,跟着他撤出来的大小战舰最多三四百艘,要知道,一开始他可是有八百艘战舰的啊。而且最重要的是,福船被打的就剩下几艘了,这可是他们的主力战舰,但因为体积大目标大,成了建虏火炮的重点关照对象。一轮猛轰下来,几十艘福船能动的不过十艘,可以说,明军水师的基础战力已经全完了。
然而,水师退去之后,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显然,清军早就做好了渡江的准备,在神武大炮的护卫之下,北洋新军立刻开始搭建浮桥,没有了水师的威胁,浮桥搭建的度非常快。
现在,问题来到了郑成功这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多尔衮就像是插上翅膀那样,竟然能闪现在南京,但目前的问题不是多尔衮来没来的问题,而是清军已经在搭建浮桥准备渡江,那明军怎么办?
郑成功和张煌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的神情。因为现在有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摆在了二人的面前,清军主力已经来到,如果他们选择撤退,那么只能从水上撤退,因为清军以骑兵见长,他们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步兵,如果从陆上撤退,很快就会被清兵追上,步兵被骑兵追上,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从水上撤退,又带来一个问题,现在水师已经损失大半,根本不足以把军队全部撤走。本来郑成功的三万人是搭乘舰船而来,现在水师损失了一半,就算撤,也只能撤走一万五千人,那么剩下的人怎么办,张煌言的人怎么办,各路义军怎么办,吴兆胜、马逢知等愿意跟明军合作的人的军队怎么办,这可是数万人,不能白白丢给清军。
若是撤退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打了,问题是,本来他们人数占据优势,可现在对岸的清兵至少过五万,而且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出现,郑成功也拿不准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最恐怖的是,多尔衮亲征,谁都知道这对于清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对方的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
若是再算上南京的兵马,清军恐怕能有十万人,还装备了如此可怕的火炮。明军连日攻城,早就是疲惫之师,强弩之末,而且现在能战之兵就剩下四五万,仅仅是清军的一半,这仗怎么打?
吴兆胜和马逢知等人万万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多尔衮竟然亲征了,而且大军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想不通,多尔衮不是在京师吗?难道他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吗?
吴兆胜腿肚子直哆嗦,打顺风仗,他没问题,本来也是抱着投机的思想,可是打逆风仗,吴兆胜没这个胆子,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他们败了,自己被清军抓住,恐怕多尔衮会活剐了他,马逢知也是一样,可让他真刀真枪跟清军干,他们这么点人,能打得过清兵吗?
吴兆胜想要逃跑,可是跑又能跑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吴兆胜的容身之处,如果放弃手中的军队只身逃亡,那以后就只能隐姓埋名,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否则一旦被清廷现,肯定是个死。
张煌言咬咬牙,出声道:“国姓爷,您看,我们怎么办?”
郑成功看了一眼张煌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张煌言道:“我有一个办法。”
郑成功问道:“是何办法?”
张煌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丢卒保车!”
“什么?”郑成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张煌言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张煌言抱拳道:“国姓爷是皇帝亲封,在朝廷位高权重,而且在沿海非常有威望,国姓爷领兵先走,未来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张煌言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死了也就死了,不如我领兵断后,给国姓爷争取时间,国姓爷可以乘船撤走。这样好过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马逢知便道:“好啊,张煌言,我们好心好意反正,领兵助你,事到临头你竟然要抛弃我们,国姓爷乘船走了,我们的人怎么办,我们还有一万兵马在这里呢,难道跟你一起完蛋吗?”
马逢知说完,吴兆胜也是点了点头,蔡聪等人虽然不说话,但是从他们的神情,大家都能看出来,应该跟马逢知是同一个心思。
张煌言抱拳道:“事急从权,说实在话,我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建虏已经在架设浮桥,马上就要渡江,我们在这里争论完全是耽误时间,从感情上说,是我张煌言对不起大家,没想到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但是从实际出,只有保证国姓爷先走才是上策,而且很不幸的是,即便是国姓爷,也只能带走一两万人,剩下的伤兵要全部抛弃。”
众人听他说完,立刻争吵起来,有的人怒骂张煌言坑人,有的人哀叹自己倒霉,有的人一言不,有的人高喊着跟建虏拼了,嘈杂的声音立刻将郑成功周围淹没了。
“好了!都别吵了!”郑成功一声大喝。众人停下了争论,全部看向郑成功。只见郑成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意已决,如今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身边的冯澄世一惊,“国姓爷的意思是?”
“古有半渡而击的策略,如今我们也只能如此,全军立刻列阵,留下少部分军力监视南京城,其余人马我亲自带领,阻击清军,阻止他们渡江,如此,还能有一线生机。我部虎卫军作为主力,坚决阻击对方骑兵。”郑成功捡起掉在地上的宝剑,斩钉截铁道。
张煌言见郑成功如此,对众人道:“诸位,国姓爷说得对,清兵一旦渡江,大家都跑不了,既如此,不如背水一战,跟建虏决一死战!”
众人面面相觑,郑成功带头,好像大家也没有什么退路了,蔡聪长叹一声,拔出佩刀,“他娘的,拼了吧!”
众人见状,皆是热血上头,大喊着,拼了吧,一起回归本阵集结人马。片刻之后,明军一分为二,张煌言带领一万人马监视南京城,防止喀喀木从城里突出来,策应多尔衮渡江。郑成功则带领三万人马,直奔清军浮桥架设的地方,阻止对方渡河。
但是,郑成功一腔热血固然是没问题,可多尔衮和一众将领也不是傻子。他们选择的渡江地点,非常刁钻。观音门实际上就在后世的燕子矶码头附近,如果从地图上看,这里的长江航段最窄的地方仅有九百米,如果是枯水季的话,也不过就七八百米的距离,换算成明末的标准也就是一里半。
清军既然渡江,肯定是选择最短距离架设浮桥,那么实际上,那么以神武大炮的射程来计算,一旦神武大炮布设在北岸沿岸的话,可以覆盖对岸浮桥桥头往后延伸二里的距离。而这个距离也就是明军普通火炮的极限射程,这就很尴尬了,也就意味着,明军最多可以用火炮覆盖浮桥,但是一旦明军用火炮打浮桥,明军自己的火炮就会落入神武大炮的射程。
而明军炮火也不能再往后摆,因为清军渡江登陆的地点就在观音门附近,城头还有城防炮可以威胁明军的后背,也就是说,多尔衮选择的渡江地点非常刁钻,正好夹在城防炮和神武大炮的射程之内,清军火炮射程相交,留给明军布阵的空间几乎是固定的。
这就是射程优势形成的吊打局面,浮桥毁了可以再搭建,但是一旦明军火炮被神武大炮摧毁,他们就失去了轰击浮桥的能力,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重新架桥。显然,这个问题,除了兴华军前来之外,对于郑成功和张煌言来说,根本没办法解决。
多尔衮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调动吴应熊的人马立刻架设浮桥,反正都是绿营兵,死了也无所谓,让明军的火炮轰去吧,正好给神武大炮指示目标。果然,明军炮兵不得已,选择对浮桥开炮,结果对岸的神武大炮立刻架设起来,朝着明军炮兵阵地倾泻火力。
轰轰轰,双方的炮战根本就不对称,明军够不着神武大炮,虽然把浮桥炸了个七零八落,但是自身炮兵也受到巨大损失。吴应熊的人马在北洋新军的督战之下,接着架设浮桥,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踩着前面人的尸体接着上。
多尔衮亲自监督,也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后退者杀,但第一个架设浮桥到对岸的绿营兵,可以获得先登称号,享受抬旗的待遇,直接从绿营兵转换成上三旗旗兵,而且官升三级。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在清军的序列中,满洲八旗肯定是第一位的,虽然汉军八旗比不上满洲八旗,但是可比绿营兵的地位高多了。随着清军夺占中原,绿营兵越来越多,其兵力架构已经变成了金字塔形。
满蒙在上面,汉军在中间,底层是海量的绿营兵。在多尔衮看来,绿营兵根本不能算人,不过都是炮灰罢了。就跟当年李自成麾下的大顺军一样,满蒙就相当于老营兵,汉军就是正兵,剩下的绿营兵都是饥兵,属于随时都可以浪费掉的兵种。
现在绿营兵有机会成为旗人,还能官升三级,这个诱惑太大了。反正后退就是死,前进还能有一线生机,吴应熊指挥绿营兵嗷嗷叫着往上冲,硬是顶住明军炮火,把浮桥给架设好了。而这边明军也是损失惨重,炮兵被神武大炮几乎全部摧毁。郑成功失去了远程打击的力量。
冯澄世道:“国姓爷,我们的炮兵完了,接下来只能在桥头硬生生顶住敌军了。”
郑成功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到,对方兵力快集结,沿着浮桥快前进。明军军阵在距离桥头二里的地方布阵,郑成功引以为傲的虎卫军顶在最前面。同样顶在最前面的还有数千火铳兵,这是明军之中全部的火器部队。郑成功的想法是,按照建虏的一贯打法,登陆的第一批部队肯定是骑兵,他们肯定会利用重骑兵的冲击力破开明军阵势,这无疑给虎卫军创造了机会。
所以他把虎卫军和火铳兵摆在前面,为的就是杀伤敌军骑兵,可是谁能想到,多尔衮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只见对面出现了大批的步兵,作为先锋部队开始过桥。郑成功一愣,对冯澄世道:“军师,这?多尔衮竟然派步兵打头阵?”
冯澄世也是不明所以,直到清军步兵通过浮桥,开始在桥头列阵,郑成功才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那些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肩膀上扛着的应该也是火铳,然后他们一排排开始站定,先期到达的大概有五六千步兵。
曹振彦和孙得功二人就在这支先头部队当中,作为北洋新军的主将,曹振彦要亲自检验一下北洋新军的实战能力。此次出战的是汉军镇第一协和第二协,六千汉军火铳兵。这是北洋新军最早的火铳兵,算是老兵部队,也是曹振彦手中的王牌,六千人立刻排成了两个长方形阵势,这是标准的火铳三段击。
曹振彦吼道:“第一协、第二协,出击!”
“吼!”士兵们大吼一声,密密麻麻的火铳下翻,郑成功的瞳孔猛然一缩,这军队的气势他似曾相识。不仅是郑成功,冯澄世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国姓爷,这,这支军队好熟悉,他们好像是,是兴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