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不见,理该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才是。”老妖明面上不以为意,心湖却激荡难平,“此子妖性仅是暂被压制,还远未破除。”
二者都是老成精的角色,见势不妙,话间早已跳开。
后撤之际,老妖挥臂作刀,自斜下而上顺势撩起一弯血黑月牙,将浓如泼墨般的浑厚刀煞劈向“宠渡”。横眉老祖则急并双指,从左向右在胸前虚划一记。
在彼刹那,峰顶数万人马心中的郁结、焦虑、不甘、愤懑及怨怼诸般,尤其倒魔派众对宠渡的怒与恨,竟似被悉数抽离体内——只因当时正随血灵鼎飞转,身不由己,故此浑然不觉而已。
大抵万事万物皆分阴阳,连人之心绪亦不例外。
喜为阳。
悲为阴。
诸如此类。
故而悠悠岁月里,不乏高贤大能之士福至心灵,据此研创神通,凝心绪之阴面,再辅以元气,依自身修为高低将其强化一倍至数倍不等,聚于指尖用以杀敌。
有道是道可道,非常道。个中玄奥非是两语三言所能讲明。不题。且说横眉老祖甫一蓄势,冷不防指尖一沉,顿似有座大山陡然压落,竟险些没兜住。
“此子怎会招来这般深重的怨念?!”横眉既惊且喜,“也好。如此更添吾神威。”闪念间望“宠渡”隔空猛戳,厉声喝曰:“‘千夫指’。”
顾名思义,即千夫所指!
先不说倒魔派的怨恨了,单是数万人阴暗的情绪便不可小觑;再经横眉翻上几番,由此转化成的指力又该何等磅礴?
但见其指尖处涟漪微漾,不曾绽放夺目光华,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威势;却在所指的方向上,虚空就像炒黄豆一样“嘎嘣”作响,竟然因为不堪神通作用而一路扭曲,破碎。
紧接着,无形的指力轰在宠渡胸膛。
嘭!
加之背后刀煞,本已龟裂的皮甲应声爆裂,飞溅,湮灭。宠渡随之恢复成人形,一个倒栽葱径往地面岩浆落去。
“好!——”
“老祖威武。”
“面对祖师爷神威,任那魔头再怎么气焰嚣张,终如插标卖耳。”
“土鸡瓦狗罢了。”
“枉自阵仗那样唬人。”
“妖化?笑话还差不多。”
“可算出了道爷心头这口恶气。”
想是强者老怪都置身鼎外,倒魔派的人自然不像之前那样缩手缩脚,在童泰的带动与鼓噪下,欢呼雀跃争相喝彩,俨然大快人心。
就恼了一众亲魔党人。金克木更是指着童泰那颗在不器院血战时被宠渡“道高三尺”燎得光秃秃的脑壳,跳脚骂曰:“童秃子。你几个少在那儿得意忘形。”
童泰不以为意,还特意摩挲着光溜溜的脑瓜,笑应两句。没承想开口瞬间喧哗四起,唯见其双唇开合,到底听不清从那张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反是远近混杂的人声依稀可辨。
“快看!……”
“横眉前辈这是想斩草除根?”
“那魔头此番必死无疑。”
“可惜了哇。”
魔众忙不迭回望画幕,恰见横眉老祖拂袖一抛,将手中光团循着气机紧随而去,破风划出一缕弧形气痕,后先至,堪堪击中宠渡。
说时迟那时快,快到落云子来不及传音禀知,恳请横眉留个全尸,以便探究宠渡身上所蕴藏的诸多隐秘以及推测中可能存在的宝贝。
仅一转念,落云子抬手拍脑门儿上:唉,怎把他俩给忘了?
黑风不是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嘛?
这老妖怪明显不慌啊。
何况,还有一位……
所以宠渡是绝不会就这么灰飞烟灭的。
果然,间不容之际,一团乌芒凭空闪现,前一刻还只是一尺二寸长的木条,转瞬却成了一面横亘天地的漆黑屏障,立时将整片火海一分为二;明明是块木头,却完全无惧浆流灼蚀,反似铜墙铁壁般岿然矗立。
被横眉甩出的光团避无可避,径直撞在黑墙上。
隆隆轰声伴随着炫目的闪光,大地剧颤不已。光团破裂后泻出的人仙元力被那漆黑壁垒尽数挡了回去,并反弹开来,推波助澜,霎时在地面火海中叠起数丈高的海浪,呼啸着倒卷肆虐!
盯着那纵贯南北的巍峨块垒看了片刻,横眉老祖一脸恍然。
净妖老祖显然识得此物。
也正因此,横眉不禁咬牙切齿。
以致随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听起来就跟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
——“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