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一次性消失这么多,且隐约还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纵然他早就已经习惯身体会时不时消失也还是被吓到了,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让他下意识攥紧谢遇的衣服,以图得到一点安全感。
谢遇看着那颗眼泪砸下来,砸在登山服的面料,又莹莹滚落,顺着眼泪掉下来的方向怔然抬起目光,看见了江鹿朦胧的泪眼。
江鹿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用力抓着他,面色凄惶脆弱,失去血色的嘴唇嗫嚅,“……谢遇,我的手。”
谢遇立即看向他的手。
没有任何伤口。
谢遇虽然不明所以,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捉住江鹿右手的手腕,放软了声音,哄着他说,“手怎么了,小鹿?”
“我的左手,”江鹿视线模糊,小声哀求,“你看看,谢遇,你看看我的左手。”
谢遇皱了下眉,捉住江鹿的左手。江鹿的手指比一般男孩儿的要软,但指骨明晰,漂亮修长,除了有点不正常的冰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才十月出头,江鹿刚爬了山,刚才明显还很热,按理说,手不应该这么冰。
谢遇搓了搓他的指腹,用滚烫的手心捂了捂,将它捂暖了一点,说,“没事,没事,左手没事,不冷了,乖。”
江鹿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和触感,微微睁大眼,盯着谢遇的动作,看着他对着空荡荡的地方搓来搓去,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谢遇不仅能看到他消失的手,还能摸到它。
在他们眼里,他是正常的,没有消失。
这个规则就是针对他的。
只是针对他的。
“你能看见吗?”江鹿突然冲动地问谢遇,带着些执拗,“谢遇,我的手没有消失吗?”
“能看到。”谢遇心间微微一紧,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抚他,“你的手没有消失,小鹿。它在我手里,我牵着它呢,你感觉到了吗?”
江鹿眼尾湿红,死死盯着和谢遇交握的那一段空气,良久,“……嗯。”
……早就知道的。
这个规则就是针对他的。
只有他是从十七年前穿过来,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也被世界规则排斥。
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变成他脑子有病了。
江鹿不说话了,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厌弃感。
谢遇给他揉了会手,又牵起他的右手,仿佛又摸到了一块冰,只好放在一起搓热。
江鹿没掉多少眼泪,眼前的朦胧也很快散去,只剩下微微红肿的眼圈。他垂着薄薄的通红的眼皮,鼻尖也是红的,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谢遇看得心软,“今天就先不爬了,回去吧?”
“不用了。”江鹿从他手里抽回手,揉了揉眼睛,触感滚烫,带着淡淡的鼻音,说,“你不是还要录vlog吗?来都来了,录完吧。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遇紧紧看着他,眉心打结,明显不太相信他的话,“真没事?”
“真的。”江鹿掀起濡湿的睫羽,朝他微微笑了下,“都已经爬到一半了,这次不爬到山顶的话,感觉有点亏。”
他嘟哝,“而且下次还得重新再爬一遍,本来就累死了。”
谢遇定定看了他一会,虽然看出了他笑容底下强撑的勉强,但他已经蜗牛般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他感觉有些棘手,有点无可奈何,“行。那再休息一会儿再走。”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鹿的异样是在遇到那两个人之后,最好还是和他们错开。
江鹿沉默了下去,平复心情,谢遇在他身边坐下来,过了会儿面前递过来一张被打湿的纸巾。
“敷一下眼睛。”谢遇见他转头,说,“眼睛难受吗?”
江鹿抿着唇角,接过了纸巾。
纸巾是用谢遇保温杯里加了冰块的水打湿的,入手冰凉,江鹿用它捂着眼睛,滚烫的眼周果然好了许多。
“要哥抱抱你吗?”谢遇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