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山东出响马,河南出蹚将。”
远的不说,眼前就有十二崮的方浩,净莲教唐翠微,还有已经伏法的反贼孟钊、赫连镛、康显兵之类。
这山东自古造反的遗留问题,可谓逆根深种。
而尸位素餐的鲁王也一直是被庙堂之上言官弹劾的对象,理由多半是奉职无效,久切禄位云云。
如今他竟然敢伸手到沂州?实在有些事出反常。
毕竟还有大逆不道的老话叫,“山东宁,天下安;山东乱,天下亡。”
有史为鉴,一个王朝,连山东都开始造反的话,只能说已经到了将要神州陆沉的地步了。
贺炎彬笑容依旧,开口道:“温百户言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官此来,确是奉王爷之命……”
温玉勇眼神一凛,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染坊了?
尊你一声指挥使,你点我一声百户?这是要拿官职压我?!
于是他直接打断道:“贺指挥使,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卫所、都司是一家,刚好,你领王命,我奉皇令,咱们都是公务羁绊,得令在身的苦劳之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相互支助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招呼就是了。”
三品的指挥使自然压他一个六品百户,只可惜,各为其主,各自背靠之人,皆是宗室,同样金贵,相比之下却有天壤之别,王命如何碰瓷皇命?
贺炎彬心道这倒是个难缠角色,又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借机打了下腹稿,然后说道:“温百户此言仗义,相互支助是一定的,我等此行不为其他,正是王爷感佩乔家为国剿匪的忠义之举,特遣我等前来相助斫贼的。”
温玉勇闻言微微挑眉,暗自思忖,还真是急人所急啊,鲁王真有这般好心?
他开口问道:“这事儿,陛下知道吗?”
贺炎彬面色阴沉,略显不满道:“温百户何出此言?这等调兵遣将之事,怎敢无召而为?咱们虽然只是王府护卫,却也知道什么叫做上传下达,令行禁止!”
温玉勇点点头,笑道:“贺指挥使休怪,我来在仪銮司当差久了,张口闭口就是拷问犯人那一套,实在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贺炎彬佯怒,没有搭话。
一旁的王宁虎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对这些人的阴阳怪气充耳不闻。
心眼太多的人,注定习武不会有太大成就的。
温玉勇嘴上揭过这页,心中却是盘算。
此事既然有过上奏,这么说是兵贵神了,鲁王护卫的行军快过了仪銮司的上峰令箭?
还是陛下对此不甚在意,根本没有示下?
兖州的那边揭竿而起的散兵游勇不是还没荡尽吗?
鲁王面对文官弹劾,从来都是力有未逮拿那一套说辞,如今却是连自家门前雪都未曾扫尽,却管起他人瓦上霜了?
就算鲁王真要表现,要帮忙,可事有轻重缓急之分,青州那边的号称净土神宗的净莲教妖人怎么不去平一下?
京畿三散州监军兼指挥佥事的娄阳好像都在那里耗了快小半年时间了。
温玉勇掀唇一笑,眼神阴鸷。
哦,自己倒是忘了,这自称莲花生佛母的妖女唐耍儿,现在改名叫唐翠微了,本就是与鲁王有所勾结,和那十二山王方浩一样。
温玉勇思绪百转,一瞬之间有所判断,看样子,鲁王这是要两害相权取其轻了,而被舍弃的一边,自然是这气象略微稚嫩且已经无力回天的十二崮。
不得不说,鲁王陈炳荣还真是个有魄力十足之人,壮士解腕,当断则断。
在温玉勇看来,他原本扶持方浩,也就是为了那句“想当官,杀人放火等招安”,等十二崮的那些“好汉”都被招安了,他这位曾经离削藩也只差半步的王爷不也算朝中有人了吗?
可眼看方浩是等不来招安了,那就只能划清界限,顺带除恶务尽了。
自己下手,总比仪銮司下手要好,也省得拔出萝卜带出泥。
自以为捋清来龙去脉的温玉勇顿时安心不少,如此说来,无论这贺炎彬所来出于何种目的,至少有八分确定他是友非敌,也是顺势拿起那所谓的蒙山茶呷了一口。
嗯,还真别说,香气馥郁,鲜爽回甘,齿颊留香。
贺炎彬见状,心道真如世子殿下所言,这温玉勇就是个刚愎自用,自作聪明之人,多半只管臆测,并且先入为主,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