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金彪老神在在,仰头,刚好日出东方,柔和的金缕翻过墙头,跳入闾巷,洒在脸上、身上。
他微眯着眼,看到对面檐墙之上有一只却黑的鸟儿站立,不声不响,就是不时拧转下头,好似巡视一般。
“嚯!大清早看见乌鸦,晦气。”
乌鸦食腐,好觅死气,这仵作、刽子、扎纸人、二皮匠扎堆的墩叙巷并不罕见。
大家都忌讳,尤其是齐金彪这种岁数大的。
齐金彪直接弯腰,顺手捡起一块青石板边缘的碎石,向着乌鸟投掷而出。
石子倏得飞掠过乌鸦,相却许多,与那乌鸦几乎是秋毫无犯。
齐金彪右手悬空,对于此种结果显然有些错愕。
自己曾经好歹也是京城屈一指的刽子手,暗室劈香,筷子夹蝇等手段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如今失手不说,那乌鸦却是都没惊动一下,实在太过跌份了。
齐金彪两颊皮肉都松弛了些,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不少,缓缓叹了口气道:“唉,我真是老了……练了一辈子的手艺都丢了。”
何肆也是顺着齐金彪的目光看去,其实这位齐爷技艺却并未丢下,可老眼昏花却不假,怎么连乌鸦和八哥都分不清了呢?
八哥?!
念及此处,何肆双眼微眯,眸睑之中狭藏锐利凶光。
嗔心一起,无名火烧,暗中盯梢自己的人固然讨厌,却不及这八哥万一!
这到底是为何?
齐金彪又是低头,青石板铺就的巷道本就坚实,缝隙中也不可能遍布碎石,就在齐金彪寻摸之时,何肆却是直接伸手,食指插入被人踏行光滑的石板,生生扣出一颗石子。
何肆将手摊开,递至齐金彪面前,后者面色如常,对这等骇人的这手段却是并不惊惧。
细看之下,原来是何肆掌上戴了一只质地奇异的手套。
齐金彪只是颓然摇头,婉拒道:“算了,要是第二下都不中的话,那我这最后一点老脸也就丢光了,还是不逞能了。”
何肆点了点头,那就由自己代劳吧。
他虽然忘却了许多事情,但武道修为并不因此有所损耗。
就算是他自毁长城,六魄化血后环环相扣的谪仙体魄暂时被黜,无法蕴养气机,光靠无源之水的霸道真气也够支持三年五载。
何肆随手就是弹指十二通玄的技法,齐金彪只听好似火铳喷的声音响起,电光石火间石子激射而出,星流霆击一般。
结果——却也没有击中目标……
何肆一言不,神色阴沉。
齐金彪却是会心一笑,释然不少,对着何肆感怀道:“你这孩子,可真会替我这个老不死的找补面子。”
显然齐金彪笃定,何肆都有弹指碎石的本领了,怎么还会失手?自然是要以一次失手替他挽尊。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何肆却真真实实没有藏拙,这一下是全力以赴的。
何肆愈加烦躁,心念一起,摆放屋中与之念念不释的龙雀大环顿时争鸣不断,不用主人下令签,自然就要一式斩讫报来。
只是刀未出鞘,那只八哥终于感知危险一般,惊惧展翅,在空中盘桓几下,离去之前却是口吐人言,余音不散,“老爷吉祥,老爷吉祥!”
(第一卷肆刀行第41章救鸟)
齐金彪闻声怔神,忽生啼笑皆非之感,自嘲道:“我大抵是真该死了,怎地人老智昏到这地步?连乌鸦和八哥都分辨不出来了?”
何肆没有开口安慰他,只是默默递上酒壶。
齐金彪接过,牛饮几口烧锅。
齐金彪又是自言自语几句丧气话,见何肆始终不接话,渐渐也就失了话头。
小巷中,就只剩一壶酒在两人手中传递,很快就见了底。
齐金彪也没有继续赖着,干脆站起身来,好似无事生,笑道:“喝饱咯,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何肆终是开口,有些讷讷道:“齐爷慢走。”
齐金彪闻言身形一顿,听着这熟悉的嗓音,缓缓转身,不禁想要伸手拍拍何肆的肩头,却被何肆带着十七年蝉的手掌一把握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何肆用劲轻柔,很快松了手。
只听他,低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齐爷莫挨着好。”
齐金彪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长者的舐犊之念,黯然转身回屋了。
“傻孩子……”
(抱歉离开久了,小万没去找工作,还是全职写作,就是遇到些事,就不多做什么解释了,毕竟解释就是掩饰,断更了挺长一段时间,最近又将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所幸思路还在,应该不会狗尾续貂的,现在就是慢慢恢复以前的更新度,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