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又是转头看去,面带询问之色。
齐金彪干咳一声,开口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家?”
何肆也不应声,也不理人。
气氛倒是沉默。
于是齐金彪又只得装模作样喝了一口酒。
何肆不解,这个人在空嘬什么?他知道小酒壶明明里已经涓滴不剩了。
不过他看着这精神尚算矍铄的老人,难免心生亲近之感,倒是不觉厌恶。
齐金彪压低声音,拍了拍身边空余许多位置的条凳,试探邀请道:“小兄弟,不介意的话,到我这边来坐吧,你身后的那户人家,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系的比较好。”
这话说得隐晦,既是提点,也是示好,更多是试探。
何肆想了想,居然没有拒绝,甚至有些乖顺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齐金彪身边,与他相隔不过一拳距离,坐了下去。
齐金彪又是装模作样抿了口酒。
如果酒壶里面还有些余酿,他一定会问何肆要不要喝点的。
两人就这么差点挨着地坐着,都不说话。
何肆只是在想,自己还记得什么。
思考好久,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有个姐姐,有个娘。
他不知道,这恰恰就是他失去的。
不过多时,屋内的曲滢终于缓神,赶忙走出房门,看到何肆还坐在齐金彪家门口的条凳上,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一看到他俩近乎挨着的坐姿,又是提心吊胆起来。
看那老爷子的身子骨,要是挨上四爷身体一下,这不得即刻归天?
曲滢只来过墩叙巷一次,还是当初刚被陈含玉赠与何肆之后的事情,因为囊中缺青蚨,过活不下去了,所以厚颜来向着齐柔讨要了二两银子。
齐金彪自然没见过她,起先是看到面目全非的何肆,再是看到相貌清丽的曲滢,更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墩叙巷是什么地方?
牛粪地里还能长出鲜花,捞阴门犄角旮旯能挖出什么小家碧玉?何况是这等倾国倾城的角儿?
何家那过继而来的大女儿确实有些姿色,算是个尖果儿,但和这位一比,可不就得相形见绌了?
还好齐金彪那一张老脸上深痕像沟壑弥补,倒是不露辞色。
曲滢也现了齐金彪的目光注视,对着他微微颔,此刻还是面色惨白的模样,显得愈加楚楚可怜,可惜齐爷是个黄土埋脖子的老鳏夫,自然不解风情。
曲滢快步走到何肆身边,也不说话。
齐金彪斟酌开口,问道:“果儿,你们怎么会住在墩叙巷?还在……”
说着他的眼神扫了扫何家小屋,询问之色溢于言表。
曲滢顿了顿,柔声解释道:“老人家你好,我叫朱滢,他是我弟弟,叫朱水生,山南人士,是昨个新搬来的,以后就住这儿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您多关照。”
齐金彪眉头微皱,昨个搬来的?睁眼说瞎话!
他虽老朽,却不智昏,哪里会听信这种不着调的说辞,山南人士?现在的京城是你想来就来的吗?而且还偏偏选了捞阴门行当扎堆的墩叙巷?
他便意有所指道:“这边以前住着的人家姓何,现在都搬去甘露坊了,你们认识吗?”
曲滢微微摇头,面不改色道:“不认识。”
齐金彪笑问道:“这么说你们是通过掮客买的房子?”
曲滢只是笑而不答,毕竟多说多说错。
何肆听到曲滢的话,却是双眉微扬,他隐隐记得自己有个姐姐,难道就是这个朱滢?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任人随意涂抹,却是无伤大雅,不怕被歪曲,只要有朝一日心识能顺利回归就好。
齐金彪若有所思,一时也不着急离去了。
曲滢就站在何肆身旁,怕他俩挨着。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何肆却是抬起头,看着曲滢,低声问道:“姐,我娘呢?”
曲滢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齐金彪闻声,疑惑更甚,这不就是何肆那小子的声音?
心中顿时思绪万千,却也多了几分笃定。
正此时,李嗣冲揉着腰眼走入墩叙巷。
齐、何、李三家都是刽子手,手艺绝好,本就是最开门的,一进巷口就看到了齐金彪与何肆同坐一张条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