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推了何肆一把,攥紧拳头,冷脸道:“滚!”
何肆面无表情,点点头,转身离去。
老赵看着何肆离去,眼神深藏一缕晦暗难明……
宝丹这个傻丫头都能察觉出的异样,他又如何能浑然不觉?
自己只是配合他演戏罢了,愤慨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明事理。
杨宝丹想去追赶何肆,却是被老赵快一步拉住胳膊,挣脱不开。
何肆不管身后杨宝丹的声声呼唤,竟也能安步当车,慢悠悠走出了定远镖局。
因为已经得到了十七年蝉,他也就不必舍本逐末再去一趟地下幽都了。
若是可以,何肆还挺想顺带去看看艳姐的,不过以自己现在的处地,还是和她少些瓜葛为妙。
何肆踱步而行,忽然轻声道:“宗海师傅,听得见吗?”
前日宗海和尚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与那天老爷刘景抟的化身一战,至此都杳无音信,那两界无间的六神通也是联系不上。
李哥有借有还,和几个仪銮卫去毗云寺归还韦驮菩萨的金刚降魔杵之时,何肆劳烦其探寻过宗海师傅的下落,却是没有得到关于他的音讯。
何肆呢喃道:“咱们约好的,九月晦日,药师琉璃光佛圣诞,在蝙蝠寺一聚的。”
终究只是自言自语,无人回应。
“这算是我失约了,还是你失约了?”何肆苦涩一笑,又是带上几分希冀,“或许你听得见,只是没法回答我呢?我再不和你说点什么,咱就要好多年都不联系了……”
毕竟何肆同宗海和尚一起在虚假的极乐世界拼杀了一千二百年。
按照刘景抟的说法,何肆的神魂承载不住这份记忆,所以只要没人替他兜着,他当即会神魂寂灭,变成一副空革囊。
曾经这应该也只是刘景抟随手为之的布局,可到现在,自己真的修成了落魄法,铸就谪仙人体魄,再没有人能以外邪的手段入侵自身体魄,从而完成夺舍。
这段至今都承受不起的记忆,就成为了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势必能叫他这体魄从内分崩离析。
可刘景抟为什么不这么做?自然是宗海师傅在替自己负重。
所以何肆并未过分担心宗海师傅的现状,至少他还活着,这点儿毋庸置疑。
何肆走得很慢,一路自说自话,絮絮叨叨,像个魔怔离魂之人。
……
等何肆回到熟悉的月癸坊,墩叙巷。已是夜深人静,纵使大多不用务农的京城百姓也不会有这般闲情逸致彻夜游肆。
所以这一路走得倒是安稳,尤其到了死气沉沉的墩叙巷,更是人迹罕至。
如今不是为了亲人送葬,何肆也不忌讳改头换面,由于自己的身份还是逆贼,便是试了一下变化外貌。
果然,刈禾在梦树结上施展的障眼法还没有散去,因此也能确定作为刈禾或者说兰芝转世身的二姐何叶现在安好。
刈禾对自己说过的,她要是醒了,就会去找化外刘景抟的麻烦,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居无定所,类似行脚商存在的刘景抟,自己这边还是变数,并未尘埃落定,所以她现在应该还坐困瓮天之中,处于来得去不得的尴尬境地。
如此倒是有些宽慰了,还有些盼头。
何肆扯烂门锁,推开了何家小屋的大门,大多家具陈设都在,只有一些必要起居之物被搬去了甘露坊的四合院。
这才有了几分回家的感觉。
曾经五人居住的小屋格外逼仄,现在何肆一人,倒是空空荡荡。
不对,也不是一个人,脚前脚后的事情,曲滢居然步入了墩叙巷中。
如此也好,倒是不叫自己多等她了,交代几句话后,自己也该有所行动了。
何肆在冰冷的炕头坐下,恰好曲滢提着不大的行囊走进小屋之中。
没有点灯,她摸黑抓瞎,一时间没有现何肆。
何肆轻轻唤了声“曲滢姑娘”。
曲滢没有惊慌,因为看到门开着,也就早有预料,顺着声音转头看向何肆方向,毕恭毕敬叫了声“四爷”。
何肆随手一摸,抄起炕头一盏油灯,拇指食指捻住灯芯一摩挲,火光微弱,一灯如豆,却也叫暗室一灯即明。
曲滢看清何肆样貌,却是愣住了,声音是对的,长相怎的不是四爷!?
何肆散去障眼法,露出原本面貌,对着曲滢柔和一笑。
曲滢大受震撼,这是什么神仙法术?
何肆没有解释,只是问道:“舅舅他们动身了吗?”
曲滢点了点头。
何肆又问道:“这么说,现在甘露坊的四合院就只有陈姨和芊芊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