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眼神闪动,齐柔纱绢蒙眼,看不出多少异样,舅舅却还是能和自己使眼色的。
只是两人好像都口不能言。
汪灵潜问道:“你娘和你舅舅,选一个,谁先死?”
何肆没有说话,选一个先死,意思是剩下的也活不了吗?
汪灵潜猜出何肆心中所想,善解人意地说道:“可别觉得谁先死谁后死没有意义,虽然都是要死的,可真到了那一步,总要有个计较不是吗?人有亲疏远近,这是无可避免的,你说谁先谁后?”
烛天出言提醒道:“别愣着了,李且来就要到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何肆眉头微微跳动,背后大黑天法相随心变相,蠢蠢欲动。
匪歆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拱火道:“想动手啊,你可以试试啊,看看我们这五个,是不是摆设?”
何肆依旧不言,只是身形蓦然消失,又在先前开口的烛天面前出现。
自己只和他有过交手,算是有些知道路数。
何肆双刀问路,心沉得可怕。
烛天有恃无恐,可在大黑圣主目光注视下,飞身托迹手段也是无所遁形,好在他佛道双修,当即又是施展神足通,撤开身形,眼底却是不免流露出一丝惊骇,因为何肆依旧紧随其后。
更长一些的龙雀大环先是标刀直冲,被其挥刃格挡后,木刀斩讫又是一记昂劏刀,烛天再退,何肆双刀齐手,刀无双,果真一刀制敌。
不管不顾其余四人的围攻。
一刀两断,两刀四断,三刀六断。
再加一刀纵劈,干脆利落,十二段的烛天也是纷纷化作血食。
“还真是摆设……”
何肆不带任何表情地阐述事实,继而转头看向汪灵潜,身上伤势缓缓愈合,一头乌黑的长又是隐隐转为赤红。
汪灵潜同样看着何肆,仿佛是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己孩子出人头地,一脸老怀甚慰,“你可真是出息了啊……不枉我费了这么多手段,总算把你养成才了,就是可惜有些熟过头了。”
何肆轻声说道:“你现在想杀我,依旧不难,可玩人丧德,不要做这跌份之事。”
刘景抟呵呵一笑,“这可能就是恼羞成怒吧。”
何肆点了点头,借用一句小说的话,“当官没别的诀窍,无非是看脑袋指挥屁股,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可没承想,身居天位的天老爷,居然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汪灵潜一挑眉,“还在嘴硬?”
何肆依旧点头,其实如此也算服软。
汪灵潜呵呵一笑,“那要不然你现在跪下,求我,看看我会不会大善心,祸不及家人?”
何肆摇头,一字一句道:“我应该不会这样做,因为你也不会。”
汪灵潜笑容愈加张扬,“那可真是太喜闻乐见了,快些选择吧,娘亲还是舅舅,再不选,两个就都死了。”
见他真要动手,何肆开口,既是遵循本心,也是遵从齐济的眼神示意。
“舅舅!”
汪灵潜点了点头,不咸不淡道:“我明知道你现下心急如焚,可是你摆出得这副不阴不阳的死人脸还是叫我这个看客觉得扫兴啊。”
他弯腰,随后拾起齐柔,向着何肆抛去。
何肆面露些许错愕,这绝对是出乎意料的情况,难道天老爷他真是高抬贵手了?何肆没有放下手中双刀,只是以丹色气机凝成两条手臂,稳稳接住齐柔。
可当母亲入怀之时,何肆便是猛然抬头,目眦欲裂,齐柔已然是被汪灵潜擒拿之时摧断了全身骨骼经脉,此刻奄奄一息,续脉经也难救。
汪灵潜怪模怪样叫道:“啊?让你选你还真选啊?我怎么可能叫你如愿呢?”
何肆没有说话,脚下芙蕖绽开,又是收束成花苞,包裹两人,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何肆跪倒在地,以续脉经为齐柔续命,身子簌簌抖,沙哑叫了声“娘”。
齐柔回光返照,艰难伸手摸了摸何肆的面颊,嘴唇翕动,做了个口型。
何肆看懂了,她是想看看自己,于是何肆再次衍化一只血手,替其解开了缠目的纱绢。
齐柔缓缓睁眼,何肆不知道她有没有如愿看到自己。
因为当自己与她四目对视的时候,那双眼睛之中……已经没有了神采。
自己也没了娘……
何肆整个人霎时僵住,明明是新生之后近乎无瑕无垢的绝好根骨,却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气神。
直到血色芙蕖缓缓凋谢,齐柔依旧安详躺着在何肆怀中。
何肆腰杆撑得笔挺,面对汪灵潜,不见丝毫颓败之色。
汪灵潜点点头,评价道:“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何肆轻声道:“刘景抟,你妈……”
汪灵潜只是抬脚,踩在齐济的脖颈之上,就让何肆生生吞下了这詈辱。
汪灵潜朝他挤眉弄眼,笑意总算有了几分真诚,“你再骂啊?”
何肆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