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稍稍减轻些微,却是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分量的拳头要是再来三拳,这副体魄就算是雀阴魄化血都救不了了。
王翡咬牙切齿,来真的是吧?
好好好,那就来。
李铁牛这一拳,好似一记开堂鼓,瞬间牵动局势,谪仙武人各行其是,相互捉对。
兰芝这回倒是没有再束手旁观,也是怕那用心不正的璃安再次撂挑子。
她这只无漏子中的灵蕴并不舍得挥霍,无漏子是道家出产的供三魂七魄栖居之所,比寻常倮虫品秩高出不知凡几。
但究其根本,还是与最粗鄙的银瓶无二致,还是一句“银瓶承玉露”一言以蔽之。
所以,自己得死,然后叫小四得到这只无漏子中的灵蕴,从而滋养他那独木难支的伏矢魄,然后便可助其雀阴魄化血,不至于一魄不留,沦为躯壳。
只要能铸就谪仙人体魄,小四就能跳脱为人作嫁的结局。
须知谪仙人体魄虽是上好的革囊,但这瓮天所产,也仅仅是未完全的残缺之物,自刘景抟瓮天独裁以降,这瓮天之中便只出现过一副完完整整的谪仙人体魄。
小四要是成为第二个,便是叫刘景抟也无可奈何了。
快了快了,这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为此兰芝已经安排好身前身后事。
兰芝保全实力,故而选择了与受伤的溪云一起对战戴平。
也不能一直死谪仙啊,总要死几个武人才算合情合理,只要何肆不死,兰芝便是如此的不拘小节。
屈正那边虽然独战蝉露,但因为一直维持着一场不分敌我的镇雨,此刻也是油尽灯枯,到了危亡关头,故而毫不犹豫地吞下血食。
血食对三品精熟境界之下,气血旺盛的精壮武人来说,权衡利弊,裨益不是太大,但对气血枯竭,重伤在身之人,撇开弊病不谈,也有近乎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当初苟延性命的朱全生试吃何肆腹中白龙血食所化的红丸,便是武道再上层楼,而今对于屈正这个新伤旧疾缠身的小老儿来说,也是如同醍醐灌顶,甘露洒心。
只是这一回,明显少了很多分心相救,多是各自为战,谁也指望不上谁人。
那边后背一摊烂肉的何三水在齐济的搀扶下,勉强拄刀站立,借着已经从滂沱变为淅沥的雨水抹了把脸,又是推开这个舅子,颤巍巍举起屈龙,时刻准备出刀。
体内的微薄气机早就涓滴不剩了,却是按照儿子给的续脉经,又是不计代价的榨取了些出来。
何三水看着手中的屈龙,眼神缓缓坚定,那种扎根心底的无力之感也是渐渐化作嗔心怒火,他的确悔恨自己实力不济,却是事已至此,于事无补,且更应该怨恨这些生杀予夺的谪仙人,他们要对自己的妻儿出手。
这屈龙在自己手里,也真是受委屈了,要是由大师兄出手,凭借老头子的刀意,早该克敌制胜的,哪里需要像他这样绞尽脑汁,瞻前顾后?
即便是给了三师兄屈正,或者给了儿子何肆,同样大有可为,可偏偏是在自己手里,人和刀都憋屈,纵使是使出了野夫借刀施展刀意,想来也是力有未逮。
人屠借刀就算再厉害,也是无根之木,需要与施刀之人的气机相互倚仗,相辅相成。
自己身上明明有着老头子的一刀的,他们应该怕自己才对。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何三水睁开鲜血朦胧的双眼,盯着天上最为绚烂的吴恏和庄欢一战。
可笑自己杀人过百,大师兄却说杀那些五花大绑引颈就戮的死囚不算杀,一个没有正儿八经杀过人的人屠传人,委实可笑又可怜。
何三水此刻心中所有想法都是因为那一念嗔心起,好似烈火焚烧功德林。
手中屈龙之上黯淡无光,上头那属于氛氲肉身的鲜血还有红白之物滴答流淌,郁气从隐而不变为引而不。
何三水七情过极,肝阳化火肝,不知不觉已经烧干了心血,步入油尽灯枯之境,却是没有昏厥、狂、呕血。
呵呵,既然没有杀过人,那就从杀了自己开始吧,这一刀,老爷子在天有灵,保佑你取名为“四”的徒孙,希望您老感念自己的决意,便使这一刀……如有神助!
齐济虽然武道稀松平常,好歹是富可敌国的财神爷,关外道离朝新筑、修葺的三道长城有三成都是他掏的银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眼界并不受限于实力,隐隐感觉现在的何三水状态不太对劲,有些舍身求法的壮烈。
齐济轻轻开口,“姐夫?”
何三水喑哑说道:“帮我回头看一眼。”
齐济心领神会,依言照做,果真见到自己的姐姐倚靠后山山洞,虽然双目缠着纱绢,却是做翘之状。
何三水干笑问道:“她在‘看’吗?”
“在的。”齐济再次扶住何三水的胳膊,却是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其中气机凝滞,如冰泉冷涩,却是被刀意强行推动,好似凌汛之声透过躯体,不断传出,却只落在与他有躯体接触的自己耳中。
何三水只是微笑,不敢回头,怕自己因为这一眼,丧了这不畏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