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它现在已然成为天老爷的耳目?
那还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即便何肆如今心识不在,这份恨意依然刻骨铭心。
但见曲滢一脸惊慌地拉着何肆的一只手,不管她如何呼唤,何肆双眼始终盯着天空那只黑色八哥。
脚下是被其一脚跺碎的石砖,伸手一摄,便是融入本能的弹指十二通玄的暗器秘术。
流星赶月的石子竟在那八哥仓皇的辗转腾挪间不一一落空,而那八哥口中的“爷您请好”“大爷吉祥”等讨喜的话儿好似都变成了刺耳的嘲讽。
何肆面不改色,只是手下的攻势愈演愈烈,碎石如大炮出膛,振聋聩,好不骇人。
远远凑热闹的好事者大多捂着耳朵,叫好或是倒彩,不一而足。
李嗣冲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庾元童,略带促狭道:“您倒是走马观花,不紧不慢。”
庾元童赧笑道:“看你没结账就走了,我这不是没多少钱嘛,上下摸索,险些没凑够。”
李嗣冲哑然,“你是真不寒碜……”
庾元童道:“十二个铜钱一碗烂肉面,记得还我。”
“还还还!”李嗣冲伸手入怀揣,然后一顿,“囊里没青蚨,只剩金银了。”
庾元童笑道:“没铜钱?所以一开始就打算吃俏食咯?”
“什么叫吃俏食?你也不扫听扫听,仪銮司李大人出门,打狗用的都是足两雪花纹银。”
说着,李嗣冲掏出一个足够恍瞎人眼的银铤子,拉过庾元童的手,拍在掌心,笑道:“赏你了!”
庾元童没有说话,坦然受之,虽说在宫里吃穿用度无忧,但黄白物还是不嫌的。
人声嘈杂中,天上那几八哥还在出清脆响亮的人声,“谢谢大爷!爷您吉祥!”
李嗣冲伸手指了指上头,说道:“钱扔水里还听个响儿呢,你倒是一声不吭,听见没,鸟儿都比你会来事。”
庾元童抬头望去,“我倒是觉得它有些聒噪。”
李嗣冲眼前一亮,“那怎么办?”
庾元童面不改色,“不怎么办。”
李嗣冲又试探问道:“要不你驱驱?”
庾元童反问道:“我?怎么驱?”
“你问我?”
“那你问我?”
“你!“李嗣冲一时语塞,“你学坏了元童……”
庾元童有些赧颜,自己的确不厚道,两人看似鹦鹉学舌,却是机锋不断。
李嗣冲知道庾元童肯定也猜到一些这八哥的来历。
别说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半废之人,有心无力,就算有,拖家带口之后也难再肆无忌惮、一往直前。
不过李嗣冲也不是忸怩反复之人,自然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只是心底怵也是人之常情,顷刻便炼化杂念。
两人自小相识,对于庾元童的性子李嗣冲最清楚,看似腼腆和煦、与人为善,其实极端刻板,与悬丝傀儡无异。
早早从龙,而今侍龙,成了皇帝的影子,与那位才是一体同心的,属于是有光才有影,人动才影动,绝不会擅作主张,无事生非。
所以陈含玉不在此地,凭自己的脸面请他出手,痴人说梦罢了。
李嗣冲叹气一声,双手抱胸,无赖道:“那算了,反正我也有心无力,咱就一旁看戏吧,看是临昌县衙、仪銮司、巡捕房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先到,待会儿闹起来,死上百十人,传到陛下那里,该头疼的就是你这个视若无睹、毫不作为的人了。”
庾元童点了点头,不受他的激将,只是轻声道:“那就等吧。”
李嗣冲眉毛一挑,咂摸出些别样意味,试探问道:“等多久?”
庾元童不说话。
一息,两息,三息……
怀着些许希冀的李嗣冲扬起的眉毛缓缓砸落,紧了起来。
终于,一声响遏行云的鹰唳贯彻长空。
庾元童笑道:“翀举侯来了。”
有道是——
苍鹰振翅破云霄,利目如电锁目标。
雀儿惊惶无处躲,生死一瞬影飘摇。
白色矛隼如白日闪电,希行留声。
天上那一点刺眼的黑色八哥,仓皇避退。